第二十一章 都塔尔（1/3）

Escapi**在心理学上是指一种逃避现实的心理状况，通常是从悲伤的情绪和平庸的日常生活中逃逸。旅行的人或多或少患有此症状，他们在人生最关键的几年里休学辞职，可能是因为失恋、失意抑或生活失去重心而选择出走，创造出“间隔年”“休学辞职”“义工旅行”等关键词。

正如地理学家段义孚在其著作Escapi**　140里写道：“离开家屋，哪怕只是自愿而且暂时的，也能感到像是逃逸出走，暂居于一个幻想的世界。”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幻想世界，成为旅行者眼中的香格里拉，让年轻的人们前仆后继、奋不顾身。

群氓的时代里，人们天真地以为旅行可以改变自我，梦想也能改造世界，就像有人以为喝酒可以御寒，殊不知酒力一过，更觉得冷。

都塔尔的声音萦绕在耳旁，随意拨动琴弦便像来自远山的呼唤，是隐匿在喀什古城中沁色的玉。

旅行就像一面镜子，装着你的歇斯底里，倒映你的前世今生。混混沌沌中醒来，浑浑噩噩地睡去，日复一日。

我不能抱怨什么，因为生命本是一场身心疲惫的远行，你无法预知会在何时何地戛然而止。我甚至无法相信轮回，并非因为它抽象，而是因为它的具体，具体得让人害怕。法国作家加缪（Camus）说过，造成旅行代价的是恐惧。它粉碎了我们身上的一种内在背景。不再可能弄虚作假，也不再可能在办公室与工作时间后面掩盖自己。

加缪在《生之爱》里还写道：“一张印有我们语言的纸，我们在傍晚试着与别人搭话的地方，使我们能用熟悉的动作显露我们过去在自己家乡时的模样。”

试着在青旅里搭话。青旅的骑楼下摆放着一排茶几，日本女孩美子每日很早便起床，练习维吾尔语书法，让过路人情不自禁地驻足观赏。美子学完服装与地毯设计后，在横滨制作和服，因为对新疆和巴基斯坦的地毯编制工艺感兴趣，便远渡重洋。

“你在兰州？兰州火车站有20元的招待所，住了一个星期，去了趟刘家峡。”她在日记本上又涂又画，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她如何能找到如此便宜的住宿呢？我对此表示了怀疑，在西北，大部分招待所没有涉外许可，也不能接待外宾。

“你会日语吗？”美子问道。我说了几个零碎的单词，美子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但我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是出于大和民族的礼貌。

美子聊罢，便去了吾斯塘博依路的地毯铺。我也在街道上闲逛，发现一间乐器作坊，就走了进去。都塔尔、弹布尔、热瓦甫、达卜……五花八门，像进入了音乐的迷宫。

这间百年老店，有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塔尔。都塔尔是波斯语，意思是两根弦。弹奏起来或急上急下，或四指交替，声音时而清脆急促，时而坚实有力。不同尺寸的琴，分饰不同的演奏角色，街边溜达的老人进来，弹奏一曲《紫鬃的走马》，曲调稳健而神气。我也对都塔尔爱不释手，若非天生游牧者，怎么会如此得心应手？

回到旅舍，不见娜拉踪影。似乎意犹未尽，正寻思着临走的时候，定要带上一把都塔尔，娜拉便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说道：“我要去拉萨，这里太无聊了。”后来，她不辞而别，听说真的返回叶城，从那里搭车走“死亡之路”——新藏线。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

抬头看见粤B越野车上的阿姨，竟在寻人同去塔什库尔干。心想：她不是和中年司机一路自驾来的吗？原来阿姨只是越野司机的座上客，退了休的孙阿姨来自昆明，这次从昆明走完滇藏线，又走新藏线入疆。

“去塔什库尔干搭车行吗？”阿姨满怀疑虑。

“没问题！”我

再一次越俎代庖，但我几乎没有和老人一起搭车的经验。

根据《边境管理区通行证管理办法》：“凡居住在非边境管理区年满16周岁的中国公民，前往边境管理区的，须持边境通行证。”于是，我和吴同学围绕是否办理边防证，开展了电话讨论。他在塔什库尔干工作过，但对游客通行情况不甚了解，就像开惯了军车，换驾地方牌照的车辆，还无法适应有交警这一说。

“那就跑一趟吧，以备万一。”

我们最终得出一个无须讨论的结果，像我国每一个冗长的大小会议一样。听说要办边防证，阿姨边走边念叨：“在西藏，超过60岁的老人是不需要办理边防证的。”

我想顺道去东巴扎瞧一瞧。

再次穿过高台古城，路过吐曼路旅社，一座20世纪早期的欧式建筑，建成年代不详，已年久失修，鲜有人住宿。简陋的前台仅有一张硬铁床，四周通着风，原有的吊灯位置被换上40W的普通灯泡。接待员小伙听不懂汉语，想必这里的住客都是去东巴扎的小生意人。

东巴扎，喀什的中西亚国际贸易市场，如同置身越南河内同春市场。即便是在斋月，热闹的集市里依然拥挤、嘈杂、人声鼎沸，商旅络绎不绝，游人行色匆匆。市场熙熙，皆为利来；市场攘攘，皆为利往。甘肃摄影师宋晖在《生于市场》里描绘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