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1/1）

离开老操之后，我暂住在小明那儿，一边帮小明忙，一边四处揽活儿。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找不到活儿干。我一直咬紧牙关挺着。在此期间，最开心的是，不要钱的酒可以随便喝。小明的老板嗜酒如命。我和小明睡觉的房间的床底下塞满了酒。

眨眼间，八月十五到了。

吃过晚饭之后，我独自走出房屋，溜达来、溜达去，看不见月亮。

我站在冰凉的台阶上，仰望天空，天空阴暗、狭窄，如同一块破旧抹布。

是城市的高楼大厦阻隔了圆月，还是圆月远离了高楼大厦的城市？

城市是一座庞大的迷宫，迷宫里容易迷失的不仅仅是月亮，还有太阳。

金师傅家学手艺时，好几次，深更半夜，我和冲天炮偷偷溜出来，手牵着手一起仰望天空。

天空博大、高远、寂寥，明月当空照，世界静谧、和平。

我听得见冲天炮的心跳。

我一屁股坐到台阶上，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冰凉的夜空下，冲天炮孑然一身，仰望明月团圆，无声地抽泣着。

良久之后，我慢慢地睁开双眼，冲天炮不见了。

我低下头，泪流不止。

猛地抬起头来，一颗流星灿烂地划过夜空。

流星是一滴眼泪——一滴千里之外仰望圆月的冲天炮的眼泪。

我伸出双臂，张开怀抱。

我好想好想搂住冲天炮。

冲天炮远在天边。

我的怀抱是冲天炮温暖的家。

我走回房间。

忙忙碌碌一天的小明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从床底下摸摸索索出来一瓶白酒。

我走出房间，坐到冰凉的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醉眼朦胧中——

冲天炮站在我面前泪花闪闪烁烁，一言不发。

我长叹一声。

冲天炮伸出双臂，张开怀抱。

我向前栽倒。

第二天中午，我终于清醒过来。小明告诉我，他半夜出去撒尿时被瘫睡在地上的我绊倒，连忙将我背回房间放到床上脱掉衣服盖上被子，要不我即便不冻死，也会冻出毛病来。

一封我未曾收到的冲天炮写给我的信的中写道——

刺猬头哥哥，今天是八月中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你千里迢迢不在身边，小狗早就离开了人间，家里只剩下我和爸爸两个人了。晚上，爸爸自斟自饮喝醉了。爸爸嘴上不说，心里可想你了。我将爸爸扶上床之后，独自前往小树林中我们的小狗黑子的墓地。我坐在黑子坟墓边半天哭不出声来。仰望天空，一轮圆月高高挂起，月光如水漫流。刺猬头哥哥，你远在天边，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黑子在地下，我和它说话，它就算听见了也回应不了。

刺猬头哥哥，你也在看着圆圆的月亮想我吧，冲天炮好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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