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偷看（2/2）

惊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夸赞和笑意，“对啦！小乌鸦灵机一动，叼来好多好多小石子，一颗一颗丢进瓶子里……”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乌鸦如何忙碌地衔来石子，水如何一点点漫上来。弘昀听得入神，不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声，或者着急地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故事讲完，暖阁里安静下来。胤禛能想象到，那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终于被睡意彻底捕获。果然，林晚的声音放得更轻更柔，像最柔软的羽毛：“好啦，故事讲完啦，我们聪明的小乌鸦也喝饱水飞走啦。崽崽是不是该闭上眼睛，去找梦里的蝴蝶和小蚂蚁玩啦？”

回应她的，是弘昀含含糊糊、带着浓浓睡意的嘟囔：“嗯！昀儿困了，额娘唱歌。”

短暂的静默。窗外的胤禛几乎能想象出林晚此刻脸上无奈又宠溺的神情。接着，一段极其古怪、从未听过的调子，带着奇异的韵律，从温暖的窗内轻轻流淌出来，融入微凉的夜色里：

“皎皎星子河汉悬，烁烁银砾落玉盘……”

调子简单，甚至有点不成章法，带着点林晚特有的、微微的沙哑。词句更是胤禛闻所未闻，什么河汉、银砾，古怪又拗口。然而，那声音里包裹着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呵护，却像一只无形的手，带着暖意，穿透冰冷的窗纸，悄然拂过胤禛紧绷的神经。

屋内，林晚抱着己经睡熟的弘昀，手臂轻轻摇晃，嘴里哼着这不成调的古风摇篮曲，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烛光在她低垂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而专注的线条。

窗外廊柱的阴影下，胤禛静静地伫立着。

白日里翻搅的胃痛，案头堆积如山的烦忧，朝堂上无形的刀光剑影，那些沉甸甸压在他心口的巨石，竟在这古怪又温柔的哼唱声里，奇异地、一点点地松动了。

紧绷的肩背线条在不知不觉中放松。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眉宇间那深刻的川字纹路似乎也被这暖意熨平了几分。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宁静感，如同初春悄然融化的雪水，无声地浸润了他疲惫干涸的心田。

他微微侧首，目光透过窗纸上模糊的光影，仿佛能看见那个哼着古怪调子、温柔拍抚孩子的女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微弱的暖流，悄然滑过心尖。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紧抿的、惯常显得冷硬薄情的唇角，竟在黑暗中，极其轻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弧度。

那古怪的调子还在低低地哼唱着，不成调，却有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胤禛又静静地站了片刻，首到那哼唱声渐渐低微下去，最终被暖阁内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取代。窗纸上的人影也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安稳的轮廓。

夜风掠过庭院，吹动他玄色大氅的下摆。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透出温暖光晕的窗棂，眼神复杂难辨，似有探究，有触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留恋？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无声地转过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深沉的夜色里，朝着那冰冷而空旷的书房方向走去。脚步依旧沉稳，却似乎卸下了几分无形的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