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园探秘与胤禛的凝视（2/2）

花园深处，地势略高的凉亭里。胤禛负手而立，玄色的常服几乎融进亭柱的阴影里。他刚处理完户部积压的几份棘手奏报，胃部熟悉的隐痛又开始作祟，心头也像压了块石头，沉闷得透不过气。回书房的路上，鬼使神差地，他又绕到了这处视野开阔的凉亭。或许是想透透气？

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下方那片熟悉的小院方向，却意外地捕捉到了花园小径上那两个鲜活的身影。

他看到了林晚蹲在花丛边，指着忙碌的蚂蚁，侧脸线条柔和，神情专注又耐心，嘴唇开合着，似乎在给弘昀讲解着什么。午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她身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温暖的金色光晕，连她鬓角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都仿佛在发光。这一幕，莫名地有些晃眼。

他看到弘昀听得入神，小脑袋几乎要埋进土里，小手指着蚂蚁，笨拙地模仿着它们触角相碰的动作，小脸上是纯粹的、未被任何规矩束缚的好奇和快乐。那红润的气色，那灵动的眼神，与书房里那个蔫头耷脑的孩子判若两人。

他看到弘昀像颗小炮弹似的追着蝴蝶疯跑，精力旺盛得惊人。看到林晚紧张地把他从山石上抱下来，无奈又宠溺地拍他的小屁股。最后，他清晰地看到，林晚被弘昀那句还能跑逗得开怀大笑，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指尖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拂开了儿子汗湿的碎发，动作亲昵得像拂过一片珍贵的花瓣。

胤禛的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不成体统！一个念头尖锐地冒出来。王府格格，带着阿哥在花园里追逐蝴蝶，趴在地上看蚂蚁，毫无仪态可言！弘昀更是被纵得野性未驯，攀爬假山，成何体统！这与王府严谨克己的教养背道而驰！

然而，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却像春日里悄然破土的嫩芽，顽强地顶开了心头的坚冰：

弘昀的眼神，那般灵动鲜活，气色红润健康，奔跑起来虎虎生风，这分明是筋骨强健、心神舒畅的模样。他掰着小指头算西个铜板时的机灵劲儿，此刻专注观察蚂蚁时的小模样，似乎比在书房里对着书本摇头晃脑时，学到的更多？更真实？

林晚那毫无保留的、清脆的笑声，拂过弘昀额发时那自然而然流露的温柔亲昵，像一根极细极柔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撩拨了一下胤禛心底某个尘封己久、连他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角落。那似乎是很多很多年前，在佟佳额娘膝下，也曾感受过的、属于家的模糊暖意？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利益考量的温情？

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矛盾感如同藤蔓般缠绕滋长，比户部那堆繁杂的账目更让他难以厘清。他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在下方那对母子身上，林晚脸上那毫无阴霾的笑容，弘昀依赖地蹭着母亲肩膀的小动作，在阳光下构成了一幅刺眼又莫名熨帖的画面。

胃部的隐痛似乎更清晰了些。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按了按上腹。亭下传来的清脆笑声，像带着温度的风，吹散了亭中凝滞的冷意，却也让那份深埋的疲惫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孤寂，更加无处遁形。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没有出声呵斥这不成体统，也没有现身打断这满园的离经叛道。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再看了一眼阳光下那个拂着孩子额发、笑容灿烂的身影，然后，沉默地转过身。

玄色的衣角在亭中石阶上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胤禛步履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凉亭，将那片充满生机与不成体统的温暖春色，留在了身后。那份未加干涉的沉默，己然是一种无声的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