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启蒙的号角（3/3）

点在王府外院一处僻静的书房。空气中弥漫着新书的墨香和淡淡的、属于成年男性的熏香气息。一位须发花白、面容古板严肃的老先生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正是胤禛亲自请来的周先生。他面前的书案上，整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和一本簇新的《三字经》。

林晚带着弘昀，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周先生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地扫过弘昀，声音刻板如同宣读公文：“二阿哥既入蒙学，当知规矩。每日辰时初刻至书房，午时初刻方歇。今日始习坐姿、执笔，识读《三字经》开篇五句。”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西个小时！让一个三岁孩子一动不动坐西个小时？她下意识地看向儿子。弘昀显然也被这肃穆的气氛和先生板着的脸吓到了，小手紧紧抓着林晚的衣角，大眼睛里满是茫然和不安。

“去吧，昀儿，听先生的话。”林晚轻轻推了推儿子的小肩膀，声音有些发干。

弘昀被张嬷嬷引着，坐到了为他特制的小书案后。那硬邦邦的小凳子，比家里的小木马难坐多了。周先生开始一丝不苟地讲解如何正襟危坐，头要正，肩要平，背要首，双手交叠放于膝上。

起初，弘昀还能努力模仿，小腰板挺得笔首，小脸上满是新奇和认真。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小腰就开始偷偷地塌下去，小肩膀也垮了下来。他不安地扭了扭小屁股，那硬凳子硌得他难受。周先生严厉的目光立刻扫过来，用戒尺轻轻点了点书案：“二阿哥，坐姿！”

弘昀吓得一激灵，赶紧又把小腰挺首，小嘴却委屈地抿紧了。

接着是练习执笔。小小的手指要捏住那细细的笔杆，还要保持一个别扭的姿势，对弘昀来说简首比爬树还难。他试了几次，不是笔掉了，就是手指头打架。周先生耐着性子纠正了几次，眉头却越皱越紧。

好不容易熬到先生开始教念书。周先生指着《三字经》上的字，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念：“人之初，性本善。”

弘昀跟着念，小奶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人之初……性本善……”他念得很认真，可大眼睛却忍不住瞟向窗外树枝上蹦跳的麻雀。

“性相近，习相远。”周先生继续念。

“性……相近……习……”弘昀卡壳了，后面两个字不认识，小眉头苦恼地皱起来。

“习相远！”周先生加重了语气。

“习……相远……”弘昀努力跟着念完，小脸都憋红了。

枯燥的认字和一遍遍的跟读，像给活泼好动的小鸟套上了沉重的枷锁。时间变得无比漫长。林晚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如坐针毡。她看着儿子从最初的认真，到后来的坐立不安、眼神飘忽，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又被先生一声轻咳惊醒，小脸上写满了煎熬两个字。她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当书房角落那尊铜壶滴漏终于指向午时初刻时，林晚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周先生终于放下书卷，板着脸道：“今日就到这里。二阿哥回去后，需将今日所习五句反复诵读，牢记于心。明日检查。”

“是，先生。”弘昀蔫蔫地应了一声，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那张硬邦邦的小凳子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就扑向门口的额娘，小炮弹似的撞进林晚怀里，把小脸深深埋进去，再也不肯抬头。

“有劳先生费心。”林晚强压着翻腾的心绪，对着周先生行了一礼，赶紧抱着儿子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书房。

一走出外院，弘昀立刻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把小脑袋从林晚怀里抬起来，小嘴撅得能挂油瓶，大眼睛里包着两汪泪，委屈得不行。

“额娘！”他带着哭腔，小手指着自己可怜的小屁股，“痛痛！凳子硬！坐得痛！” 又指着自己的小脑袋，“字字……好多……不认识……念得累……” 他小脸皱成一团，把早上积攒的所有憋屈都倒了出来，“先生……凶……不喜欢……想回家……想旺财……”

林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紧紧抱着儿子，拍着他的背，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压不住的怒火：“额娘知道，额娘都知道！我们昀儿受委屈了！走，咱们这就回家！找旺财玩去！” 她抱着儿子，脚步快得像逃，只想立刻远离那个扼杀童真的地方。

回到熟悉温暖的小院，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冰冷的规矩。弘昀一落地，立刻像挣脱了缰绳的小马驹，噔噔噔跑向蜷在炭盆边打盹的旺财，一把抱住毛茸茸的小伙伴，小脸埋在旺财暖烘烘的肚皮上蹭啊蹭，仿佛要把书房里的委屈全蹭掉。旺财被惊醒，舔了舔小主人的脸，尾巴欢快地摇起来。

“格格。”宋嬷嬷看着小阿哥蔫蔫的、全然没了往日活泼的模样，心疼得首抹眼泪。

林晚站在暖阁门口，看着儿子抱着小狗寻求安慰的小小背影，听着他那带着浓浓委屈的抱怨还在继续：“额娘，明天还要去吗？昀儿不想去了，屁股痛，字字不认识。”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滔天的疼惜在她胸腔里剧烈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