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插曲（2/2）

锅炉房内只有摄影机运转的微弱沙沙声和录音设备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

模拟开始。

黄勃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按照剧本挣扎、呼救、敲打木板、拨打那个并不存在的电话、与“绑匪”对话、绝望咒骂……

情绪越来越投入，动作幅度也越来越大，棺材被他撞得咚咚作响，木板缝隙里传来压抑而真实的嘶吼，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愤怒。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锅炉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了！

几道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射了进来，伴随着一声厉喝：

“不许动！警察！”

“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放下武器！”

门口赫然站着三个穿着藏青色89式警服的民警，一脸严肃紧张，手都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为首的警官西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锐利。

锅炉房里的几个人都懵了！

林东手里的分镜脚本啪嗒掉在地上。

老周吓得差点从摄影机后面蹦起来。小吴脸色煞白，录音杆都忘了收。

张铁军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棺材里的黄勃也瞬间安静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从缝隙里传出。

“警察同志，误会！天大的误会！”

林东第一个反应过来，几乎是扑了过去，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诚恳和急切，

“我们是北京电影学院的学生！在拍电影！学生作业！”

“拍电影？”

国字脸警官眉头紧锁，手电光扫过老旧的摄影机、录音设备、散落的剧本、分镜头草图，

最后定格在那口还在微微晃动的“棺材”上，以及缝隙里透出的微弱光线和喘息声。

“拍电影把人关棺材里？还又打又骂又叫救命？

刚才路过群众举报，说这里有人喊杀人救命！我们以为发生恶性案件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林东赶紧解释，语速飞快，

“我们在模拟一个被活埋的场景！演员在里面演戏呢！

您看，这是我们的剧本，监制是我们系主任王守明教授！

学校批准的，这是场地钥匙，我们跟后勤借的！”

他手忙脚乱地翻出剧本、校办开的证明条子，一股脑塞过去。

另一个年轻警察凑过来，用手电照着剧本，念道：

“……绑匪：不给钱就等着收尸！

保罗：救命！放我出去！……嘿，台词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他忍不住乐了。

国字脸警官仔细看了看文件，又用手电照了照棺材缝隙，确认里面确实只有一个脸色煞白、满头大汗但活生生的黄勃，紧绷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他收起证件，没好气地训斥道：

“拍电影就拍电影，搞这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真出人命了，这黑灯瞎火的在废弃厂房搞这个，能不吓人吗？

下次注意点，提前跟派出所打个招呼报备一下，别一惊一乍地扰民！”

“是是是，警察同志您批评得对，我们一定注意，下次绝对提前报备，给您添麻烦了！”林东点头哈腰，态度无比端正。

警察们又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异常，临走时，国字脸警官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对林东调侃道：

“小伙子，拍得够狠的啊，这演员也是够拼的，不过……”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

“拍归拍，这玩意儿……拍得太真太黑暗了，小心到时候放不出来啊！

行了，收工吧，别真把人憋坏了！”说完，带着手下离开了。

一场虚惊过后，锅炉房里死一般寂静。张铁军一屁股坐在地上，抹了把冷汗：

“我的妈呀……吓死老子了……”

林东赶紧和张铁军一起把棺材盖掀开。

黄勃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眼神还有点发首，显然还没完全从角色和刚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勃子，没事吧？”林东把他拉出来。

黄勃摇摇头，声音嘶哑：“没……没事……就是……警察同志最后那句话……”他看向林东，眼里带着一丝忧虑。

林东拍拍他的肩膀，眼神却异常坚定：“警察同志是善意的提醒。

但背景换了，我们该拍的，还得拍！

而且要拍得更真！更狠！

记住这种感觉！

刚才被警察‘解救’前那一刻的绝望和恐惧，就是保罗最真实的状态！

开机后，我要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