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龙颜之下（1/2）

中军御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g′o?u\g+o-u/k/s^./c′o-m/

但帐内的气氛，却比帐外最深沉的夜色还要冰冷。

永乐皇帝朱棣端坐于帅案之后，面沉如水，手中把玩着一枚羊脂玉佩，却丝毫没有玉的温润，只有金石般的冷硬。他的面前，放着那封来自前锋营的急报。

汉王朱高煦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和愤怒，正在慷慨陈词。

“父皇！您都听到了！朱瞻基他好大的胆子！擅自更改战俘国策，将朝廷的缴获私自分发，以国家之名，行收买人心之实！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以工代俘，开边互市，这是何等军国大事？岂容他一个黄口小儿在军前擅专！今日他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如此行事，明日回到京城，他还敢做出什么，儿臣简首不敢想！”

朱高煦的话，字字诛心，每一句都将朱瞻基的行为，往“擅权”和“培植私恩”的绝路上推。

朱棣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上。

“传朱瞻基、林昭，即刻觐见。”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当朱瞻基和林昭踏入御帐时，迎接他们的，便是这样一副山雨欲来的景象。.E-Z~晓\说+旺* ?追*蕞·欣_蟑*結·

“孙儿（臣），参见皇爷爷（陛下）。”两人跪倒在地。

“朱瞻基，”朱棣甚至没有让他们起身，他拿起那封急报，缓缓站起，一步步走到朱瞻基面前，将急报扔在他的脚下，“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皇爷爷的怒火，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这一关，必须由自己来闯。

他没有去看林昭，而是抬起头，首视着朱棣，沉声道：“回皇爷爷，孙儿知罪。”

他先是认罪，这一举动让一旁的朱高煦都有些意外。

“孙儿不该未得皇爷爷允准，便擅自处置俘虏，更不该私自动用缴获物资。孙儿甘愿领受一切责罚。”朱瞻基的声音沉稳，不见丝毫慌乱，“但是，孙儿之所以如此行事，实乃事急从权。”

他将汉王散播谣言，导致俘虏营大乱，甚至出现绝食自尽苗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皇爷爷，当时军心浮动，若不以雷霆手段，用事实来安定人心，一旦激起营啸，后果不堪设想。,幻′想!姬¨ ~哽￠鑫·罪,筷_”朱瞻基的语速加快，“孙儿以为，堵不如疏。与其严防死守，不如给他们一条活路，彻底断了他们闹事的念头。”

汉王朱高煦冷笑一声：“说得好听！就算事出有因，你凭什么把他们变成你的‘雇工’？这是在挖我大明的墙角，养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二叔此言差矣！”朱瞻基猛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朱高煦，“孙儿从未想过将他们变成‘我’的雇工，他们是‘大明’的雇工！他们创造的所有价值，无论是牛羊产出，还是皮货收益，孙儿己命薛禄将军一一登记造册，所有账目，都将归入军资库，为我大军北征所用！这，正是孙儿对皇爷爷‘以商养战’考题的回答！”

他转向朱棣，再次叩首，声音铿锵有力：“皇爷爷，您要的是一份章程。而纸上谈兵，终究虚妄。孙儿斗胆，想在您老的面前，建起一个活生生的典例！让您亲眼看到，这个法子，到底能不能行得通！若行，则是我大明开边之幸；若不行，所有罪责，孙儿一人承担，与旁人无涉！”

一番话，将“擅权”变成了“事急从权”，将“私恩”变成了“为国理财”，更将胆大妄为的举动，包装成了为皇帝分忧解难的“实践答题”。

御帐之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朱高煦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都被朱瞻基巧妙地化解，甚至变成了对方表功的垫脚石。

朱棣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这个在他印象里还带着少年锐气的孩子，一夜之间，仿佛脱胎换骨。他的话，或许有林昭的影子，但他此刻表现出的担当、急智和魄力，却是谁也教不了的。

许久，朱棣缓缓走回帅案后，重新坐下。

他拿起那份急报，看了一眼，又拿起另一份由汉王呈上的弹劾奏章，看了一眼。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将两份文书，一起扔进了身旁的火盆里。

火苗“腾”地一下窜起，将那些饱含着阴谋与辩解的字迹，吞噬得一干二净。

“你倒是长进了。”朱棣看着朱瞻基，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既然你把话说得这么满，那朕就拭目以待。”

“朕给你的半月之期不变。半个月后，朕不要听你那些花言巧语，朕要看账本！”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桌面，“朕要看到，你这所谓的‘互市’，究竟能为朕的大军，多产出多少牛羊，多鞣制多少张皮子，能省下多少从关内运来的粮草！做到了，朕记你大功。做不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比任何酷烈的刑罚都更具威慑力。

“孙儿，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