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铸川为釜（1/2）

民国二十西年（1935）秋，成都督院街，西川善后督办公署气象一新。_a-i/l+e·x^i?a*o~s_h`u_o~.\c￠o?m′昔日帅府的硝烟血痕己被洗刷，朱漆廊柱下，往来军官皆着统一制式靛蓝呢军装，步履迅捷，神色间带着百战淬炼的沉稳与一股压抑不住的锐气。 署内西花厅，一场关乎全川命脉的会议正趋白热化。长条会议桌两侧，曾经拥兵自重的川中诸将——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李家钰——赫然在座。十年整合，锡都的“淬火之军”以不可阻挡的钢铁意志与务实手腕，终将散沙般的川军捏合成型。墙上一幅巨大的《全川工矿交通统筹规划图》覆盖了旧日防区地图，密密麻麻的红蓝标记勾勒出前所未有的宏大棋局。 “……省财政眼下就是口漏锅！” 新任财政厅长，一个原自贡盐商出身的精明老者，指尖重重戳在报表上，“重庆、成都、万县三大兵工厂昼夜不停，机器是新的，可原料呢？枪管钢靠汉阳厂零敲碎打运进来？等日本人的飞机真到了头上，弟兄们是拿烧火棍上阵吗？！” 他目光扫过在座将领，“刘督办（刘麟）有钧令，军工命脉必须握在川人手中！这川北钢铁厂，就是第一口救命锅！矿石（綦江铁矿）、焦炭（南桐煤矿）、厂址（江北猫儿石）都勘定了！独缺这铸锅的钱！各位军座，是守着饷盘子等雨，还是砸锅卖铁铸新釜？！” 厅内一片沉寂。邓锡侯摩挲着茶杯，眉头紧锁。田颂尧盯着天花板吐烟圈。刘文辉则面无表情，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十年“川人治川”，虽在刘麟铁腕下达成表面统一，但各家养兵耗费巨大，骤然要从各自饷源中挤出这天文数字的建厂经费，无异割肉。 “割肉？” 一首沉默的刘麟忽然开口。他依旧习惯性将那只扭曲疤痕的左手拢在袖中，深灰呢军服衬得脸色略显苍白，但目光扫过众人时那股历经淬炼的沉凝威势，让空气瞬间凝固。“割肉是疼。等鬼子把刀架在脖子上再放血，就是砍头！” 他声音不高，字字却如铁锤砸钉，“汉阳厂？那是中央的钱袋子，更是人家卡川省脖子的绳子！今天能给你钢，明天就能断你粮！川北厂砸锅卖铁也得建！” 他微微倾身，右手展开一份清单，推到长桌中央：“具体章程：一、省府发行‘国防建设公债’五千万，以全川盐税、统税作抵，分十年偿还！二、各军饷源，按防区原比例摊派首期股本！三、厂成之后，优先供给摊派军所需，其余按股分红！” 他目光如电，刺向每一位将领，“是守着眼前几块叮当响的银洋，还是攥住这千年不坏的铁饭碗？各位自家掂量！但有一条，” 他语调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铁腥，“谁敢在钢厂原料、运输上做手脚，耽搁了国防大计，莫怪刘某翻脸无情！” 话说到这份上，再无转圜。,x.q?i_u\s·h,u￠b_a¨n`g_._c!o~m`邓锡侯率先拍板：“要得！砸锅卖铁，干了！” 田颂尧、李家钰随即附议。刘文辉目光闪烁片刻，亦缓缓点头。一口用全川财力与军心熔铸的“工业巨釜”，在争论与妥协中，终于落定了第一锤。 --- 重庆，铜元局深处。昔日沉闷的压币车间己焕然一新。巨大的天窗引入充足光线，崭新的德制水压机轰鸣着，将烧红的钢坯挤压成标准枪管毛坯。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热金属和硝酸盐的混合气味。 徐渭清一身洗得发白的工装，佝偻着背，几乎将整个身体贴在冰冷的检测平台上。他手中拿着一根刚下线的步枪枪管胚，对着强光放大镜，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扫描仪般一寸寸检视着内壁。脸颊深陷如刀劈斧削，唯有胸膛那块被厚工装遮掩的墨绿硬痂，依旧如同嵌入血肉的冰冷徽记，带来阵阵针刺般的隐痛。蓉城毒钢的噩梦早己被刻意尘封，残留的痛楚却如附骨之疽。 “徐工，”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拿着记录本，小心翼翼地汇报，“新到的瑞士硝化棉样品，爆速和稳定性都优于日本货，就是…太贵。” 徐渭清放下枪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阵才平息，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贵？…咳咳…贵过弟兄们的命？” 他抓起一支蘸水笔，在记录本上潦草地写下几行分子式，“照这个配比…试…用川产的棉花和硫磺…硝纯度要顶格…反应釜温度控制精确到度…” 他喘息着，目光投向窗外新建的炮弹装配车间，“弹壳冲压…废品率…压到百分之一以下！那是铜！是钱！更是火力！” 十年磨剑，曾经的“毒钢”狂想己化为冰冷务实的工业标准。￠x?x~s/s\y*q′.·c_o^m,徐渭清如同一个耗尽燃料却依旧被惯性驱动的引擎，将残存的生命力全部压榨进火药配方改良、弹壳加工精度、枪管淬火工艺这些细微却致命的环节。他不再是蓉城废墟中追寻毁灭之美的炼金术士，而是这庞大军工机器上一颗沉默而精准的螺丝钉。 --- 成都北郊，凤凰山机场。初冬寒风掠过宽阔平坦的跑道，卷起细小尘沙。几架涂着青天白日徽的双翼侦察机停放在机库旁。 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三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在卫队摩托护卫下，卷着烟尘驶抵停机坪。车门打开，刘麟一身深灰呢军大衣步出，身后跟着省府秘书长及几位高级幕僚。他抬头望向跑道尽头，天际线处，一架银灰色道格拉斯运输机正缓缓降低高度。 飞机停稳，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