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蒸汽与钢城（1/3）

蓉城西郊，昔日孤寂破败的“川中第一兵工坊”，如今己被喧嚣与扩张的欲望彻底吞没。!墈`书￠屋. !首.发\高耸的围墙向外推倒、延伸，圈起了一大片新拓的、尘土飞扬的平地。巨大的工棚如同饥饿的巨兽，一座紧挨着一座拔地而起，日夜吞吐着滚滚浓烟与灼热的金属气息。空气不再是单纯的浑浊，而是彻底被几种刺鼻的味道所主宰：劣质煤块不完全燃烧产生的呛人硫磺味；滚烫铁水浇入砂型时腾起的白烟和氧化铁的腥气；还有无数台机器高强度运转时散发出的、混杂着机油、黄油和金属粉尘的浓烈工业体味。这味道钻进鼻孔，渗入衣料，附着在皮肤上，仿佛要将人也裹上一层工业时代的油膜。 工坊的核心区域，更是如同钢铁地狱的熔炉之心。 那台锈迹斑斑、却立下赫赫战功的蒸汽链轨推土机，此刻正被十几条精壮的汉子用粗大的索链固定在巨大的钢制基座上。它庞大的身躯如同沉睡的巨兽，粗壮的烟囱不再喷吐象征力量的浓烟，而是连接着数条粗大的、包裹着厚厚石棉隔热层的蒸汽管道。管道如同血管般延伸出去，接入工坊深处几台同样巨大、结构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崭新机器——那是钻山豹用“黑石”码头抢来的“废铁”加上刘麟砸锅卖铁挤出的硬通货，从天津卫洋行弄来的二手蒸汽锻锤、重型冲床和简易龙门刨床！ “嗤——！！！” 尖锐刺耳的泄压阀嘶鸣声猛地撕裂空气！ 粗壮的蒸汽管道剧烈震颤，滚烫的白色蒸汽如同失控的巨蟒猛地从一处连接法兰的缝隙中喷涌而出！灼热的气浪瞬间笼罩了周围几个正在紧固螺栓的工人！ “啊！！！”惨叫声响起！两个工人捂着脸和手臂翻滚在地，裸露的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起泡！ “停气！快停气！！”鲁有根嘶哑的吼声带着破音，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凸出眼眶！他像一头暴怒的老狮子，丢下手里的图纸，几步冲到还在喷涌蒸汽的法兰前，不顾灼热的气浪，抓起旁边一块沉重的隔热石棉垫，狠狠塞向泄漏点！滚烫的蒸汽灼烧着他布满老茧的手，发出“嗤嗤”的声响，空气中弥漫开皮肉焦糊的气味！ “宋秃子！你他娘的怎么检查的？！”鲁有根一边用血肉之躯堵着泄漏，一边朝着旁边一个面如土色的工头咆哮，“少帅要的枪栓毛坯！明天就要上精铣！停了这台冲床，耽误了工期，老子扒了你的皮！” 被骂的宋秃子满头大汗，哆嗦着嘴唇：“鲁…鲁头儿…这洋鬼子的法兰…它…它尺寸不对啊！咱们的螺栓死活拧不紧…” “尺寸不对？！图纸呢？！”鲁有根怒喝。 旁边一个识字的年轻学徒连忙颤抖着递过一张沾满油污的图纸。鲁有根只扫了一眼，眼中的怒火更盛！图纸上标注的法兰尺寸，赫然比实物小了一圈！这是洋行坑人的二手货！标准的尺寸欺诈！ “操他奶奶的洋鬼子！”鲁有根破口大骂，一口浓痰狠狠啐在滚烫的机身外壳上，瞬间化作一缕白烟。“拿锉刀来！拿大锤来！给老子现场改！今天就是用手啃！也得把这狗日的法兰给老子啃平了接上！” 粗粝的打磨声、沉闷的锤击声、工人的吆喝和痛哼声，混杂在蒸汽的嘶鸣与机器的嗡鸣里。这就是“第一兵工坊”野蛮扩张的日常。*萝\拉′暁.说? ￠埂`歆·醉~全^图纸与实际零件的误差，如同无处不在的绊脚石，每一步都需要鲁有根带着工匠们用汗水、鲜血甚至生命去填平。每一次机器的轰鸣背后，都可能是报废的零件、烫伤的工人和工期延误的焦虑。 --- 帅府议事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巨大的楠木会议桌旁，只坐了寥寥几人。陈德彪佝偻着背，脸色蜡黄，厚厚的账册摊开在面前，上面一串串触目惊心的赤字仿佛吸血的蚂蟥，榨干了他最后一丝精气神。吴大胡子烦躁地搓着满是老茧的大手，新换的军装也掩不住他身上那股洗不掉的火药味和血腥气。赵振武如同一柄沉默的出鞘军刀，立在刘麟身后，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细微的角落。 坐在刘麟对面下首位置的，是钻山豹。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油污和硝烟的羊皮袄，大大咧咧地岔开腿坐着，一只沾满泥巴的靴子甚至蹬在了昂贵的紫檀木椅扶手上。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一丝不耐烦，粗壮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眼神凶戾的悍匪亲卫，腰间鼓鼓囊囊，毫不避讳地展示着插在腰带上的驳壳枪。 “麟少帅，”钻山豹终于按捺不住，粗嘎的嗓门打破了沉默，带着毫不客气的质问，“老子的人马给你守住了广元北边的山口！挡住了龙胡子那老狗派来的探子！你要的‘废铁’，老子也按数送到了！那剩下的一半大洋，还有你说的那条‘安全通道’的文书，什么时候给老子？！” 他的目光如同钢针，狠狠刺向刘麟。一千大洋只是开胃菜，那条能让他钻山豹势力光明正大渗透进成都平原腹心的“安全通道”，才是他真正垂涎的肥肉！那也是悬在刘麟头顶的利剑——一旦给了，钻山豹势力必然尾大不掉，遗祸无穷；若不给，眼前这头贪婪的恶狼立刻就会翻脸！ 陈德彪猛地咳嗽起来，蜡黄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嘶哑：“钻…钻山豹首领…府库…府库是真的空了…前线抚恤、兵工坊采购、粮饷…窟窿太大…剩下的五百大洋…能不能…再缓几日…”他知道这话毫无说服力，在钻山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