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2/3）

“母后，文馨是您的掌上明珠，您不能到场的确是件憾事……惜花既照顾过公主，就由她代劳吧，也不过半日而已，去去就回。”

太后噎了一下。当着后宫众人和住持师太，终究不愿拂了皇帝的脸面，便硬邦邦地道：“半日而已，是没什么紧要。哀家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轻易垮不掉。”

公主眼睛一亮，才松了口气又很快收敛了喜色。这一步是成了，但愿下一步也……

这时刘太妃又开口了：“太后的身子骨一向硬朗，难得有点不适；倒是文馨这孩子，柔弱多病，听说前段日子就接连病了两场，听着就叫人心疼……”她神情透着怜悯，嘴角却含着一丝嘲讽，有意不看太后从高位射来的目光，“如今又要到庵里清修，日子更是比不得宫里……该着人多多照顾才是。惜花既照顾过文馨，倒是应多陪伴一阵，太后和我等也才好放心。”

公主不觉惊喜交加！常宝春的计策，正是让她在受礼当日，佯装身体不适，设法留住惜花在寺庙照顾自己，别让惜花回万禧宫。可巧太妃就提出来了！

“可不是吗？”这回开口的是云妃，她笑意盈盈，“公主身子弱，在宫里都需太后派人照料，何况是在宫外？惜花陪在庵里，也好日日在佛前上香，为太后祝祷，太后自然也就能康健无忧了！”

太后听她们一唱一搭，早就脸色铁青。岂有此理，刘萱和云璐这两个冤家对头，偏生抓住了“半日”两字做文章，处处与她过不去！

更可恨的是，云妃说完后，转头望向公主：“公主，你说呢？”

一瞬间公主的心激动乱跳。她清楚这是个大好机会，下意识地避开母后严厉的视线，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终是鼓起了前所未有的勇气，站起身来：“儿臣……多谢母后的关照，不胜感激。儿臣一定会与惜花姑姑一道，日日在佛前为母后祈福。”

“啪！”太后将手中筷子拍在了桌上，却是一言未发。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半晌，太后冷笑道：“区区一个婢子，倒是成了稀世珍宝，人人都能说出她的好处来。”

皇帝打圆场地笑道：“她是母后的人，自然是母后教导得好。”

邱嫔虽不知内情，但见太后不快，恐她迁怒惜花，于是小心地附和：“是，太后对惜花姑姑有赏识大恩，她对太后和公主一定是尽心尽力的……”

太后站起身：“哀家吃够了，你们自便罢。”一拂袖，转身起驾。

众人即刻离座行礼。公主低着头，暗暗舒了一口长气。

十日后，普度庵会同礼部，郑重在一个良辰吉日摆开盛大的排场，为公主行出家受戒之礼。

得亲聆菩萨圣谕、为国出家祈福乃是无上荣耀之事，这表明大宁得天护佑、不可撼动。这样的吉事自然要办得体面，不但有九九八十一名僧尼诵经护持，还运送来了千朵莲花，手臂粗细的香烛燃起，大大小小的海灯点亮。皇帝、高品级的妃嫔及一众皇亲国戚都到场观礼，山脚也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

普度庵为大宁第一大庵，德高望重的住持师太亲手为公主受戒。

落发时，乌黑柔软的发丝一缕缕轻轻飘落。公主看着自己散落的断发，从心到身忽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轻快……从今往后，自己只是一个出家人，再也不是一个公主了，再也不用怕自己的生日损了皇家的体面，再也不会因为出嫁后当不好一个主母而让皇家蒙羞，再也不用为应答失当而提心吊胆，再也不用为连累一宫宫人而生死两难……

她的身心轻快极了，仿佛冲破了水底厚厚淤泥的莲花，就这么探出水面，喜悦地绽放开来。

那一头，惜花作为万禧宫掌事宫女，代太后观礼，望着公主乌黑的长发一缕缕落尽，直到一根不剩，明红的宫装换成了海青的禅衣，封号“文馨”换作了法号“弘慧”，身份高贵的公主成了一名年轻的女尼，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本该高兴却又有些酸涩，既是怜惜竟又有些羡慕——公主不再有尘世少女的青春爱恋，不再有夫婿子女，可她终于能挣脱暗沉沉的深水，上来透口气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那个梦……深水里载沉载浮……公主已经脱离了，而自己呢？

大礼结束后，在皇帝的默许下，惜花得以进入庵堂陪伴公主。

一见面，公主就热泪滚滚，拉住惜花：“姑姑……”

惜花连忙扶着她：“奴婢在，公主别急……”

“姑姑还好吗？”公主泪眼婆娑，急急问，“我真怕你……”

“奴婢一切无恙。”惜花笑着安慰，“公主……啊，该叫弘慧法师了，放心吧，我浑身上下哪儿都没缺，都好好的呢。”

公主却未安心，摇头。“可是你毕竟是母后宫里的人，母后始终会召你回去，那时……”

惜花心也一沉，却笑道：“公主不要多想，倒是平白吓唬自己。”

“不如你逃吧！”公主一咬牙，眼睛发亮，“趁这个时候逃出去，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宫！”

惜花有一瞬间的心动。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过上寻常人的日子，再也不用活得如履薄冰……

但她只动摇了那么一瞬，便冷静地摇头：“这万万行不通。”

“为何？”公主着急。

“太后能答应放我来这里，就一定有拿我回去的把握。就算我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