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出东方亮（1/5）

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油布伞上，孤云隔着雨帘望向冯府朱漆大门。本文搜：当看书 dangkanshu.org 免费阅读看门小厮阿福正踮着脚擦拭门环，远远瞧见他二人身影，慌忙抄起门房檐下挂着的油纸灯笼迎出来。

"少爷可算回来了！老太太院里刘妈来催了三趟，说是参鸡汤都炖成糨糊了......"阿福话到半截突然噤声，盯着杺瑶旗袍下摆沾的淤泥瞪大了眼。

孤云若无其事地将伞往妻子那边倾了倾："让厨房再熬碗姜汤送去东厢房。"

话头被身后马蹄声截断。街角转出辆湿淋淋的敞篷马车，冯七爷裹着灰鼠皮大氅探出半个身子，车辕上挂着的铜铃铛在雨里叮当乱响："这西洋车到底靠不住！雨刷器坏在半道上，害我换了老孙头的骡车回来——大侄子快来搭把手！"

车上滚下三个扎着麻绳的木箱，最上头那个裂了条缝，露出里面油纸包着的桂花云片糕。孤云伸手去扶，指尖触到箱底黏腻的糖渍，忽听得街对面裁缝铺子里传出脆生生的招呼："七爷这趟可带回杭州的新花样了？"

应娘擎着湘妃竹伞倚在门框上，石榴红缎面旗袍衬得整个人明艳得很。她腰间系着的银链子挂着把老式黄铜钥匙，随走动发出细碎的响动。

七爷顿时红了耳根，手忙脚乱地去捡散落的糕点："应、应掌柜来得正好，这是特地带给你的浇糖模子......"

雨势忽然转急，青石板路上腾起迷蒙水雾。孤云正要开口，忽觉袖口被人轻轻一扯。杺瑶低垂着睫毛，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月白缎子绣鞋上，浸出一圈深色痕迹："回屋换身衣裳罢。"

二人转过影壁时，前院突然炸开瓷器碎裂的脆响。

"作死的小蹄子！这可是老太爷在世时置办的鎏金盏！"刘妈捧着茶盘立在廊下，面前跪着个浑身发抖的小丫鬟，"昨儿摔碎青釉碗，今儿又......"

孤云停住脚步："刘妈妈，让账房再支十套茶具。"

老妇人转过身，满脸褶子挤出个勉强的笑："少爷您可别惯着她们，如今家计艰难......"

"谁在那里嚼舌根？"老太太捻着佛珠从月洞门转出来，绛紫色马面裙扫过石阶上洇开的水渍，"云哥儿媳妇，你跟我来厨房瞧瞧新到的口蘑。"

正房廊下顿时静得能听见雨打芭蕉声。杺瑶不紧不慢地理了理鬓角，白玉耳坠在颊边晃出温润的光："昨儿看刘妈妈给灶上换的新蒸笼，竹篾子倒比往年的细密些。"

老太太用绢子捂着嘴咳嗽两声："市面不景气，可不得精细着开支......"

"倒春寒来得急，库房里去年屯的银炭还剩西十篓。"孤云突然插话，手中油伞转出半弧水花，"等会儿让言清送去各房。"

膳厅里飘出菌菇鸡汤的香气，混着后院刚拆封的檀香，在潮湿空气里搅成暧昧的暖意。言清恰在此刻提着湿淋淋的公文包冲进垂花门，牛皮革面上印着"永利银行"的烫金字在雨里格外醒目。

"少爷，阜昌号的伙计在门房等了半个时辰......"

"正要寻你说这事。"老太太截过话头，佛珠磕在黄杨木桌面上嗒嗒响，"昨儿张会长家三姨太来说，如今生丝庄口都压着价，你倒好，前日里还往杭州发二十车货......"

七爷抱着一摞账本摔坐在太师椅上："大嫂您不知道，昨日船过吴淞口，海关非说咱货单里混着禁运品......"

话音未落，门房阿福又慌慌张张闯进来："少爷！赣南军来人了，说咱们前日送去司令部的礼盒短了三件！"

雨声中突然掺进皮靴踏水的响动。两名军官模样的汉子立在滴水檐下，领章上黄铜星徽被雨水洗得发亮。为首那人抹了把脸上的水珠，露出左颊新添的擦伤："这是叶参谋长的手谕，请冯少爷往军需处走一趟。"

孤云的拇指在青瓷茶碗边沿缓缓摩挲，指尖沾了点凉透的茶汤。军官递来的公文正在他膝头摊着，带水渍的纸张有股军械库的铁腥味。

"小爷请看这里。"军官抬指点在第三行，袖口蹭到茶渍也没顾上擦，"礼单上明写着法兰西珐琅座钟一对，但开箱只见贴金的自鸣钟两颗。"

七爷拍案而起，黄花梨木桌面震得参鸡汤晃出油花："定是你们监守自盗！上回送天津杨师长五十两官燕，转头说少了一匣子......"

"老七！"老太太的银箸敲在缠枝莲纹碗沿上，"去把礼房当值的都叫来，莫要让军爷看咱们冯家没规矩。"她转头时发间翡翠簪子在烛火里泛着幽光，"云哥儿媳妇，你去取七月三号的礼单底子。"

杺瑶起身时裙摆扫过门槛青砖，溅起的泥点子落在七爷新换的驼绒马褂上。应娘突然扶着门框笑出声："七爷这衣裳颜色好生鲜亮，莫不是要当新郎官？"

廊下候着的婆子们纷纷拿帕子捂嘴，雨点子顺着瓦当往下淌，在地砖缝里汇成细流。老太太重重咳了一声，站在门边的军官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跟我来。"言清不知何时闪到两个军士背后，手里拎着冒着热气的铜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