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1/2）

合作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冥夜，这可是你所求的道？”

澹台烬在下人房里用过饭，就一直待在这阁楼里抄经，他身穿一身泼墨长衫，半数发丝仅用一根簪子挽在脑后，此时全然不顾屋外逼人的寒意，贪着那照在身上的一点冰冷的日光，瞳仁被照得晶亮，看着窗外几只鸟飞出院墙。他放下手中笔，转而探向另一只手的袖子，试图去摸一摸被他放在袖子里的小蛟妖。

冥夜无奈又有些懊恼，或许他就不该在自己法力尚不能维持人形的时候与小魔胎相见，就该在澹台烬心口不一要他走时直接跳到叶家院子里的湖底，好过被他像个宠物一般把玩。

他好歹曾是上清天的战神，怎么会允许这人一直摸他的脊背玩他的须？

冥夜正欲与澹台烬好好说道说道，就听澹台烬突然问他所求之道，只得停下与他掰扯的爪子：“道可道，非常道。*”

“大道无情，我们这些人于大道是否就如那卑贱的蝼蚁？”

“大道无情，怎来卑贱一说？”

“你求得道登仙，是为受世人朝拜享无上荣耀，还是与天地同寿拥排山倒海之力？”

“为……”

澹台烬突然嗤笑一声打断他，撕下来一片纸绕在指尖搓拈，漠然道：“不要告诉我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天下苍生。”他虽然懂这些正人君子们的心中总是怀着保卫天下和平，但是他根本不能理解。大义于他有何用？他作为皇子在自己的国家备受欺凌，作为质子来到盛国也不能免去侮辱；苍生又可有他的一份？自出生就被视为不详之人，萧凛保他也是为了景国找不到借口与盛国开战，叶家人或许可怜路边的乞儿路边的狗，对他却是谁来都能踹上两脚，狗都不如。

他的面容上逐渐显出压抑着的狠厉，像是黑暗中潜伏着的恶鬼，知道他的敌人们过于强大，将自己的野心藏于夜色之下，只等合适的时机，带着猫的优雅丶狼的凶残丶虎豹的嗜血，一点点丶一寸寸，将他的敌人啃噬殆尽。或许这些不能让他感到几丝快意，但这又如何？他总要试一试，看看那些人欺辱他时是有多么快活。

以牙还牙丶以眼还眼。

该他们的，一个都少不了。

冥夜怎不能看出澹台烬心中的阴暗？只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澹台烬的私仇他不会过多干涉。救一人与救苍生，无论哪种选择，其结果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丶一个神能确定的，就算是神也不能算清这世间不断纠缠演变丶消散又轮回的因果。他冥夜只不过是命运中的一环，带着同袍们给予他的力量和信任残存至此。对于澹台烬这个天生魔胎，神明早在万年前就做出了这一环的选择——救一人即可得天下。

剩下的，时也，命也。

大道无情，就是最大的情。

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落在澹台烬桌案上，在看到他袖中冥夜时不由得一瑟缩，像是天生而来的压制。澹台烬透过乌鸦的眼睛，看到了最讨叶二喜爱的侍女急匆匆地走过，对叶夕雾禀告六皇子来了的消息，剩下的就是那个女人欣喜与嫉妒杂糅的一张脸。

六皇子来的是不是过于频繁了些？他与叶家大小姐虽然即将结为连理，但萧凛绝不会因为未婚妻多次进出叶家，连通报都如此匆忙。

一个皇子，一个将军……再加上即将返京的叶小将军。那必然就是盛国——确切地说是景国出了问题。

澹台烬给乌鸦下了指令，务必盯好了皇宫那边，好戏，马上就要上场了。

“冥夜，你说……被人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战神一僵，他清心修炼了小半辈子，打仗打了小半辈子，剩下的时间已经算好了要留给魔胎。情爱一事，他一窍不通。

澹台烬闭上双眼靠在墙上，拿着手中的笔在空中轻划，并不在意冥夜是否回答他。

上一个被他问这个问题的人，如今疯了，在冷宫。

他有些好奇，如果是冥夜，结局会怎么样？

“那……喜欢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澹台烬把笔尖颠倒过去，以笔杆轻点自己的下巴。他本就长得好看，日光照在他苍白的面庞上泛出一层柔光，似轻烟丶如暖玉，像一朵白色的含珠带露的芍药，一片薄雾笼着的涟漪，静水深流，阴暗不可见天日的野心就藏匿在这副皮囊之下。

“我学萧凛笑，学他待人接物，学着他去喜欢一个人，以为这样他们就能把我当成一个人，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他们的欢喜。”

“可惜，我什么都感受不到。”澹台烬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面无表情对着冥夜歪了歪头：“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没有，为什么它能让人那么疯狂。”

“对一人心生怜惜是情，庇护天下苍生也是情。”

“哦？那你来到我这，是为情？还是为天下苍生？你替我挡鞭子又帮我疗伤，昨晚你在发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法力已经被透支了吧？你那劳什子的因果，是要你从我这得到什么？”他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