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雨时笺（1/2）

番外四雨时笺

多事之秋。

龙卷风走出城寨撑起伞时突然想起这个词。这一年他还时不时离开城寨，在许多场合报上张少祖这个名字，包括今天参加的葬礼。

他自认是个怕麻烦的人，怕到好友名录上几年间只见人减少不见人增加，近期爱好可能都会填冷眼看风起云涌与自己擦肩而过。所以他同样知道自己是个会心软的人，一旦事情和老朋友有关就很难找到理由拒绝。

哪怕又要步入一场瓢泼大雨。

所幸这场雨只是真的雨，没有指代什么江湖是非。至于蓝森交给自己的人身上到底有没有江湖是非，龙卷风暂时漠然不关心。

现在他关心的还是湿掉的鞋子与裤脚，以及为什么葬礼的日子总会有雨。今天雨下得如此之大，简直像下葬的人里有谁身上有什么天大的委屈。

“就是他？”

“就是他。”

和蓝森为了抽烟坚持撑着伞站在大雨里，龙卷风透过正流下水柱画面扭曲的玻璃窗看教堂里模模糊糊的小小人影。

坐在里面的他在看墓园的方向，张少祖在两人彻底看清彼此前，好好看了看他的影子。想着这个名叫信一的小孩的未来就要和那些歪歪扭扭流入大地的雨流一样，自上向下蜿蜒曲折了。

“他的妈妈呢？”

“和丈夫分居好一阵了。不过他不知情。”

“你也打算配合他们骗小孩，连交给我的理由都让他不知情？”

“有什么关系。等成了大人有的是不想知道也得知道的事。本来我不想选这里见面，可惜就算他能不来，我也不能不来。时间太紧了。”

蓝森先把烟抽完，烟头随手丢进湿漉漉的草地里，把手伸向龙卷风：

“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不用。”

龙卷风先握了手与他告别，才抽完最后一口烟，带着嘴边未彻底散去的烟气推开教堂的门。

可他不知是因为自己一身黑太像索命的死神，还是身上附了太多死人的冷气，不等和信一打上招呼，小孩看他一眼就趁着他开门的空挡跑了出去。

这让龙卷风苦恼了数秒，在想是不是不该接下这个请求。自己连婚都没结过，怎么可能突然擅长带小孩？

但信一跑到雨中的身影快溶解在雨幕里，龙卷风还是咋舌一声跟了上去。

他能在百米之外锁定仇敌的动向，找个无冤无仇的孩子却得跟紧着害怕跟丢。还好信一不是被吓得乱跑，目的地很明确，停在一排排的墓碑前。

孩子似乎是不怕雨与淋湿的。信一一身黑西装被浇透了，头发也塌下来黏在脸上，依然看不出有想把自己擦干的打算，只是蹲在墓碑前擦了擦石制墓碑上的水雾。

龙卷风隔了三步远看着，自问干吗要对着个小孩胆怯？内心的答案是觉得自己不可能讨人喜欢，大人见了自己都会退避三舍，孩子肯定要更敏感。

于是龙卷风下意识看了看没握伞那只手，手里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他终结城寨纷争之后花了好久才摆脱手中永远握着正滴血杀人凶器的幻影，现在在克服的是不握武器不知如何生活下去了的空虚。

他对蓝森说自己只能保证这个孩子不会饿死在城寨里，实则是不知道还能保证些什么。

风突然变大，雨的声音跟风的声音一同奏成大自然的咆哮。信一不知在和墓碑说什么，背风雨声覆盖得彻底，接着突然一屁股坐下在潮湿的草坪上。

没多久龙卷风的伞绽开在他头顶。

“会着凉感冒的。起来。”

龙卷风不确定该怎么和小孩讲道理，只能先把他当大人对话。

信一居然真的听话站起来，问他：

“你是要带我走的那个人？”

“对。”

“你要做我的新爸爸？”

“不会。”

“那我们要去哪？”

“我家。你只是暂住一段时间，会有人来接你的。”

信一听完沉默了，撩撩头发抹掉脸上的水，仰头看背了只手隐没在黑伞之中的龙卷风。

“你看上去好吓人哦。”

龙卷风感到自己表情扭曲了一下，实则只是皱了皱眉。他对自己命运有那么多密不告人的想法，但都好好藏在心里，没想到今天真的会被陌生人——陌生小孩这么说。情不自禁开始害怕一辈子真的只能继续当杀伐果决冷静无私的城寨话事人，就这么结束人生。

但转念想了想，信一理应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那些血腥江湖传奇，龙卷风难忍好奇问他：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好高大啊。”

信一仰头看过去，龙卷风挡在身前，比后面那些树都还要巨大，风雨中一堵高墙似的巍然不动。他的伞下确实也风雨都静默无声。

“这是天生的，我也没办法。”

龙卷风皱着眉笑了。

信一又看了他好久，一直看到抖抖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