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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狄普斯式灾厄(1/2)
俄狄普斯式灾厄
我随母姓,母亲叫波格丹娜·萨列里。她的确跟我长得很像,酒红色的微卷发,琥珀色的眼睛。我们是母子,却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男一女。
即使是在里昂最易发生入室抢劫案的地区,她的娴静和活泼也赢得了所有邻居的喜欢,甚至是那个意外失去丈夫女儿的暴躁老太。每次圣诞节,她都能运用社区里为数不多的可调动资源组织一场有勃艮第红酒的聚会,让每个人都能挽着亲人或者恋人在灯下跳舞。但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有人及时发现她对我偏执而狂热的母爱和恨意。
她喜欢温柔地捧着我的脸,亲吻我和她十分相像的红发和浅色眼眸,说她爱我。但也许下一秒她就要变脸,将狠厉的巴掌甩到我的脸上。甜品的香气和药膏的清苦总是同时交织在我们的家里。她喜欢听邻居夸我长得像她。但一旦提及一丝有关我父亲的事情,她的脸就会瞬间阴沈下来。
我战战兢兢地爱着她,我亲爱的母亲,我唯一的亲人——正如她一次次在我耳边呢喃的那样。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我成为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好孩子,她怕我像我的父亲,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她爱我,给予我柔情似水又冷若冰霜的母爱。她既是撒旦,也是圣母玛利亚。我害怕她,但我更爱她,长年累月的痛感让我离不开母亲的淫威。
她告诉我,要是有一天她不爱我了,肯定就不会折磨我了。比起被她抽打丶凌.辱,我更怕等来的是这个结果。
鲁德维科——他的别称是父亲,为了他理想中的艺术远走高飞。我的记忆里没有他的影子。即使有,恐怕也被母亲在成年累月的教诲下篡改的面目全非。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就是血脉里对音乐的沈迷。我无可救药地迷上了音乐。但母亲并不高兴。
母亲的艺术天分远高於鲁德维科。但在他离开后,她把自己的乐器全部砸了,画作也全部撕毁——她爱艺术,但她更爱我。她怕我像她的前夫一样,为了所谓的“理想”离开她。尽管她把我揍得嘴角淌血,在我的身上拧下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淤青,但我知道她不是魔鬼,也不是暴君。只是她第一次做母亲,除了疯狂地压抑我,她不知道怎样挽留我。
我实在鼓不起勇气去恨她。
最后,她尝试勒死我,然后自杀。甚至在动手之前,她还细声细语询问了我的意见。我不想死,却还是闭着眼睛答应了,因为我不想让她失望。我的命是她给的,她当然有权利要回去。
但最后我凄厉的惨叫还是惊动了邻居,他们破门而入,阻止了母亲的暴行。我哭哭啼啼地看着她被人带走。后来精神病医生为她做了鉴定,把她关进了医院。如果不是这样,她将以谋杀罪名被起诉到法庭上去。
我爱我的母亲,也恨透了鲁德维科。养父动用他的人脉在佛罗伦萨的一座立交桥下找到了他惨不忍睹的尸身,嘱咐我将他好好安葬。他说鲁德维科其实很爱我。
我火冒三丈地拒绝了。
“您问我为什么,还觉得我残忍?一个几乎缺席了他妻子的青春和他儿子整个童年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说他爱我,就凭他临别时的几句甜言蜜语吗?他是自私鬼。抛却种族丶价值和基因,能无条件深爱我的人只有我的亲生母亲。”
就算他现在还有机会活着站在我的面前,为了替我的母亲报仇,我也会让最凶残的无差别杀手给他来一次慢冷却。
养父很尊重我的意见,并没有让鲁德维科长眠在安静的公墓里,而是把他继续吊在立交桥底下,佛罗伦萨的冬季并不寒冷,他被足足吊了七十个小时。当粗心大意的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一切可想而知。
母亲不在我的身边了,我摆脱了她变态的控制和占有,但大病了一场。我的身体已经离不开她了,包括她那几乎让我丧命的痛感。她踢我腹部时,我的五脏六腑都得震痛——有一次她把我踢得精神涣散,要不是被紧急送进了医院,恐怕就要气绝於此。但她现在彻底离开了,我却又失去了食欲。
我像女孩子一样把头发留长,把卷发拉直,用精巧的蝴蝶结扎成低低的马尾,就像她在家会做的那样。原本什么也不会的我学会了做她擅长的甜品,甚至味道都学得如出一辙。连养父都意味深长地告诉我,我和我美丽的生母变得越来越像了。甚至是表情,手势以及谈吐用辞。
鲁德维科逃跑时我只有一岁半。正是那时母亲把我的姓氏改成了萨列里……养父认为我很像我的母亲,而且这种相像远不止体现在相貌和举止上。
他向我抱怨:“亲爱的,多数时候您都只是位正常的法兰西公民。但有时候……您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您简直就是男版的波格丹娜·萨列里。”
养父说母亲秀美却凶恶的眼睛让他想到母狼。但是他不喜欢狼,更喜欢狗。
我迷茫了,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我不敢变得像我的父亲,不得不在拿起小提琴时拼命压抑自己的喜悦。我时常担忧母亲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用她那双和我很是相像的丶美丽的琥珀色眼睛冰冷地注视我。
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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