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1/2）

火星

谢春花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回应，就感觉手中被塞入了一个冰凉的硬块。

她低头，莹白的馒头在夜里格格不入，白得仿佛会发光。

“嘘——”旁边的女孩看着比她还小上许多，但面对眼下的情况却是轻车熟路。她眨眨眼，似乎想劝慰自己。

“我晚上吃饭的时候偷藏了一个，小声点，别让管事的发现啦。”

明明冰得能砸人，但听她这么一说，谢春花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不到巴掌大的馒头握在手心里，仿佛能灼伤人的皮肤。

“谢谢你……”为了防止发出太大动静引人察觉，她强忍着饥肠辘辘，把硬成块的馒头小点小点掰下来往嘴里送。等到最后四分之一，她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塞进嘴里，嚼得腮帮子都酸了，才勉强吞下去。

看着她把整个馒头囫囵吞咽下去，女孩长舒一口气，仿佛她吃的不是什么馒头，而是能让人大地回春丶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

“吃了就好，你今晚算是捱过去了。”她小小声说。

“怎么会错过饭点，傍晚没听见敲锣声吗？”

谢春花点点头，又摇头：“听见了，但我不知道那是开饭的意思。”

“没人和你说？……哦，可能是看你一来就分了脏活，知道你不受待见，就懒得搭理你。”女孩皱起眉头，亮晶晶的眼睛在夜里恍惚一瞬，忽然想起什么，和她嘱咐道。

“我看你那个辛勤样就知道你是新来的。那么卖力做什么？又不能变成钱进自己兜里。你要学会装。干活三分力，演出十分力，平常嘴巴再甜一点，日子就舒坦多了。”

明明还是十几岁的年纪，谈起在如此恶劣环境下生存的经验，她说得滔滔不绝，头头是道。

谢春花有些难受，垂下视线：“……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多久了？”

“我？”她明显楞了楞，“我叫许燕，到这已经三年了。你别觉得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被调走是个呆瓜，其实啊，我是故意的。”

“调走？故意的？”

“哦，你还不知道吧，这里有些人是犯了错才被撵过来的，相对的，只要在这里表现出众，也有机会调到郑府去……但那是个骗局。”

谢春花头一次听闻别人说起有关郑府的内事，有些好奇。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些年调过去的很多人，都再也没有回来过。”许燕老成地摇摇头。

“虽然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人会愿意回来，但被赶来的人都说那里要求严苛，稍不注意就会挨训斥，想做好很难。这么多年，他们那么多人，都能做到面面俱到，一丝错处也没有？我不信。”

这么一说确实可疑，如果是别家，谢春花大可以自我劝说，经历过这种折磨的人光是抱着不愿再回来的意志，都能把事情做妥帖。

但那是郑府。

自从她被诱拐，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如此空旷的地带，上百人和猪羊一样圈养在一起，每日被驱使着劳动，却至今不见有人查到此处，她心里都觉得悲凉。

不是不查，而是默许。既然他们能把人像牲口豢养，那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呢？

风从破洞的墙体中泄进来，寒意攀上胳膊，谢春花和许燕都觉得有点冷，默默把被子往上提了些没过肩膀，虽然里子和铁一样硬，轻易还捂不暖，但聊胜於无。

许燕闭上了眼睛，小声喃喃道。

“我以前有个朋友，她比我还小点，不信我说的话，每天被工作折磨得想发疯，实在受不了了，她和我说，无论退路如何，起码得去看看。她装出听话的样子，挨打挨骂都毫无怨言，管事很满意，她也如愿以偿地被调走了……从此没了下文。”

“反正听我一句劝，现在的日子就挺好，没必要以身犯险。”

谢春花没有回应，许燕以为她睡着了，也歇了声，不久之后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夜晚的休憩时间来之不易丶少而又少，所有人都十分珍惜这段还算宁静的时光，除了许燕有意教她这番话耽搁了会，其他人一早就进入了梦乡。

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些人低低打起了呼噜。谢春花默默翻过身。

她说得过且过也不错。可郑府呢？又会养这些人到几时？

……调走的人真的都去了郑府吗？

在繁杂思绪的影响下，眼皮沈重地像被人拿米糊黏住了，她的心也逐渐变得平静，慢慢停止了思考。

一夜无梦。

好像才阖眼没多久，天就又亮了。

管事的扯着嗓子一间间吆喝过去，所有人连忙坐起来收拾，许燕察觉身边人没动，急忙推了推，还好，她眉头皱了，应该没死。

谢春花纯粹是犯了懒，昨日背几乎一整天弓下来，今天四肢都和放水里泡胀过一样，稍微动弹便是酸涩难忍。

短短挣扎了一瞬，她还是选择起来了。许燕的话她不认可，但有一点说得对，得学会伪装，起码不能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