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理智（1/2）

刚才医生护士们说，要带她去抢救。

可是吕湘比谁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体，她知道坚持不了那么久的。

因此，她只是一把抓住了医生的手，微笑着说：“我不去医院了，我留在这里。但是，麻烦你们帮我打一个电话，好不好？”

这个电话，便是打给了钟家。

在更久之前，吕湘安静地坐在军用车内，按照田中凉介的吩咐，在日本兵的护送下回到住处。

与其说是住处，倒不如说是牢笼。是田中凉介为她准备的牢笼。

吕湘因此意兴阑珊，怀揣了些许心事，故而全程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枪。

日本兵多看了她好几眼，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军用车开得不紧不慢。眼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车辆却忽地刹住，围拥而来的人都携带有枪械，神情极为不善。

吕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枪。

——

当下，吕湘其实已经没有办法听见身旁的声音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开口说话也很艰难。她失去了气力，连抬着眼皮看叶微舟，都好像做不到。

她抿了一下嘴唇，索性半敛着眼皮开口说话：“微舟，我其实真的很喜欢在海关当差。好像……好像也不是说非得在海关，只是正好我觉得，我可以做到这件事。其实，如果是在银行、在戏院，只要有事可以做，我可以做好，我都会觉得快乐的。这样，我可以找到我的价值，不依附于任何人的价值。”

停了一下，吕湘换了一个调子，一字一句都饱含着深情：“……我真的很喜欢上海，外滩、黄浦江……太多美好的场景了。我也很喜欢这里的人，不管是住在静安寺路，还是住在新闸路。”

叶微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下下不停地点着头。

吕湘捏了一下她的手掌，用尽这一生最为虔诚的勇气，看着她的眼睛：“我最最喜欢的，还是你。真的。微舟，谢谢你。”

说完以后，她微笑了一下。

嘴角上扬，眼睛明亮得如含着万千星辰。可微笑过后，她的眼睛在很短的时间内，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暗淡阴沉的夜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吕湘？”叶微舟尝试着再喊了她一声，却得不到回应。她的眼睛一热，泪水顿时倏然滚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眼前一片模糊，她握着吕湘的手指开始猛力地颤抖，指尖混杂着血迹与泪痕，分明颜色不同，却有些辨别不清。

也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听者不再，说给谁听呢？

四周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

钟岸率先抬眼望向了引发动乱的来源，看见了那个年轻的男人。他皱了一下眉头：“……让他过来吧。”

人们起初不肯：“可是……”

钟岸的神情却很坚定：“让他过来。”

畏惧于这位的权威，人们也不再阻拦，让开了一条通道。

于是，田中凉介终于得以抬腿走到吕湘的面前。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原本怀疑这是一场骗局，是她想要逃走才营造出来的骗局。

可是又不太像。

过了好一会儿，他缓慢地蹲下身，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柔柔抚过吕湘的眉眼，往下到微挺的鼻尖，再到唇边。

血迹零星，基本都已干涸了，她这数日以前尚且温热的肌肤此时不带有任何的温度。

这不是骗局。

那场冲着日军报复而来的仇杀，的的确确发生了。

他自作聪明，要将心爱的姑娘护在身边，却没有办法护她周全。那些挥舞着枪械的、愤怒无比的人们，没有给这位过分善良的姑娘留生的机会。

现在她死了。

真的死了。

“微舟，”田中凉介收回手，目光有些呆滞，“我可以像是她一样，喊你微舟么？”

实际上，叶微舟压根没注意到田中凉介。他的这句话，她自然也没有听到。

田中凉介不太放在心上，侧目看了她一眼，再度开口：“她的遗体能不能交给我处理？我……我不是为了疯狂的快感才把她扣在身边的，我……我真的……”

他真的仅仅是为了保护她。

可实在担心这种话在这个时候说出口是否能够得到信任，即便是田中凉介自己，也有些说不下去。

叶微舟终于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看向了他。

田中凉介神情颓然，压根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是个疯子，可疯子也是个小孩。

小孩最珍重的东西没有了，支撑着他继续往下走的那个人死了，他再也做不成这个疯子了。

叶微舟满脸都是泪水，她看着田中凉介，忽然咧嘴笑了：“凉介啊，我们两个人都很可怜，怪不得会成为朋友。”

说完，她一屁股在吕湘身旁的地面上坐了下来。

田中凉介看着她。

叶微舟细心地把粘在吕湘衣服上的一片草叶取走：“吕湘刚才告诉我说，在这整个上海，她最喜欢的人是我。她还说，谢谢我。凉介，你还记不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