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自由（1/3）

自从叶微舟抵达那几日连绵细雨以后，广州已经开了好几日的艳阳。自她与钟岸一并去往上海，这里的天气便始终晴朗。

午后时分，日光璀璨生辉。吕湘一个人坐在二楼的阳台。她原本是在看书的，但忽然被蓝天飞掠而过的白色大鸟吸引了注意。一直到白鸟远去，消失在远处的楼房，她还是未能回过神来。

太阳即将落下的时候，胡笙推开了阳台的门。

一阵风起，吹动吕湘手中的书页哗啦啦作响。她的灵台终于清明，转头看向胡笙：“是来叫我去吃晚饭吗？”

“不是。”胡笙没有过多的表情，关上了门，又在吕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怎么了？”吕湘合上了书本。

胡笙的身材高大，双腿修长。正好适合吕湘的椅子对于他而言倒是显得有些狭促。但他不甚在意。从头到尾，他的目光便只落在吕湘的脸上。

坐下以后，他道“你的大哥也回了上海。”

吕湘别开视线：“是你帮他的吧？”

胡笙并不否认，点了一下头：“是。”

“你对我一直很好。”吕湘道。

“是。”胡笙依旧看着她。

吕湘低着头，看着手中书本的封面：“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可以……”

“可以什么？”胡笙打断了她。

“……我一直都很喜欢海关。”

“我知道，”胡笙冷冷地看她，“所以？”

吕湘抿了一下嘴唇，继而听到胡笙说出了她心中的打算：“你也打算去上海。”

她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胡笙道：“战争快要开始了。”

吕湘苦笑了一下。他这样说，言外之意是不能放她走。战争快要开始了，没有他的庇护，她如何保全自身？

顿了顿，他又道：“忘了告诉你，叶家没了。”

吕湘一愣。

“说是受贿。”

一贯以来，胡笙的用语都很简洁，简洁得表达要素并不全面。刚认识他的时候，吕湘总得费尽心思去猜他说的是什么，后来时间久了，吕湘也便不再去猜测，只顺应他的意思。该难过便难过，该高兴便高兴。

同时，她所认识的胡笙从来不喜欢赘述，在这段感情和关系中处于弱势的她也从来不会追问。

眼下，吕湘看向他，一双眸子正在微微地颤抖。她在难过，可又不知道这种难过是到了什么程度。她想要了解更多，却不敢开口。

倒是胡笙，皱着眉毛看她：“没什么想问我的？”

坐在她对面的胡笙带给她的是沉重的压迫感，尤其是皱眉的时候。

闻言，吕湘只慢慢地摇头。

又有一阵白色的大鸟飞掠过蓝天，每一根羽毛都在阳光下闪耀着自由的光泽。吕湘只看了一眼，便很快收回了视线。

胡笙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时颇为烦闷。他抬手揉了一下眉心，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西服外套，一边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像是下令一般：“去吃饭。”

吕湘立马应声：“好。马上。”

到了饭桌上，吕湘与胡笙面对面，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宽大的桌子，还有满桌珍馐。似乎他们之间还隔了另外更多的东西。

她是大家闺秀出身，用餐安静，眉眼柔顺。

可这过分乖巧的太太令胡笙的心情更加糟糕。

他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从吕湘还在饭桌前，一直到她吃完离席，前去洗漱就寝。他尽量不去看她，等到最后，他醉得头脑昏昏涨涨，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半敛着眼眸，露出颓然的模样。

那一句“我一直都很喜欢海关”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

下人走上前来，用湿热的毛巾为他擦掉脸上的汗珠。

胡笙一把抓住了下人的手腕，抬起眼睛看过去：“吕湘呢？”

被他抓住时，下人的确吓得抖了一下，好容易反应过来，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说：“太太去睡觉了。”

胡笙像是泄了气，松开了下人。

下人还要为他擦脸，他挥一挥手，斥退了他。

窗外月明星稀，胡笙想起前些时日，在那条狭窄的小巷子里，那个叫李小戎的男人提起了什么坤哥，又说：“啊……那可能也不清楚吧，毕竟胡太太没在海关任过职。”

当时，吕湘的眼睛黯淡下来，失去了大部分的光彩。胡笙看得无比清晰，也记得无比清晰。

他又记起来，听说叶微舟即将抵达广州，吕湘前来恳求他出手。

彼时，胡笙一身肃冷地坐在沙发上，而吕湘跪坐在他脚边的地毯，攀着他的膝盖，扬起脑袋看他，一双眼睛湿润得像是刚下过一场细雨：“求求你，帮帮我吧……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他面无表情，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声音冷得不像话：“真的什么都可以？”

吕湘通红着双眼，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却还是坚定地点着头。

后来回想，他认为当时本不该那样冷漠的，至少也该表现出一些来自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