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才不会像你一样（1/2）

“妈，班主任说我不适合住校，租房子吧，我要走读！”

“什么？”

2022年6月的一天，正在家里悠闲敷着面膜的我接到女儿江皓月从学校打来的电话，心一下子沉入谷底。

女儿还在电话里讲着她如何适应不了宿舍每天晚上调低到16度的空调，如何因为半夜拿着遥控器把空调关了而遭到全体室友反对，如何找到班主任调解，而班主任就告诉她一句：“你不适合住校，建议走读。”

这句话，一下子像太阳照亮了女儿的整个天空，却把我从天堂一下子拽到了地狱。

挂了电话，我焦躁地扯掉了面膜，在心里对班主任的建议回敬了一万头草泥马，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给孩子陪读，而是即将奔赴刑场。

我坐着时光机一下子来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深秋的夜晚……接到母亲的电话，我立即从一千多里外的广城回到了家乡阳市。到家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出租车从火车站带我来到妹妹学校附近的住宅区时，母亲正站在巷子口等我。

“妈！”看她好好的，我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一路狂奔的那个人不是我。

“都跟你说我已经好了才打电话给你，你看你，这么远跑回来干啥？又花钱又耽误工作。”见我回来，母亲难掩开心的神色，嘴里却说着相反的话。

“刚好公司放假，我回来玩两天。”

巷子里，母亲在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这次回来，她不再健步如飞，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她因轻微中风而微跛的右脚，身为女儿的我既心疼，又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进屋别说话，走路轻点儿，两个高三的娃都睡了。”进门前，母亲小声交待我。

“知道了。”

她拿钥匙轻轻开了门，我俩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进了屋。我跟着母亲轻轻来到她的房间，母亲关上门，小声说：“今晚就别洗了，别把她俩吵醒了，明天等她们上学后你再洗。”

“睡吧。”一路风尘仆仆，虽有些不悦，但也理解。

那一年，妹妹高三。父母为了让妹妹能够休息得好一些，给她办了走读，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陪读。父亲当年也是另一所学校的高三班主任，学校离妹妹的学校有几十里路，下了晚自习也没有公交车，陪读的重任就交给了没有工作的母亲。

父亲同事的女儿和妹妹是同学，同事两口子是双职工，也没有时间来给孩子陪读。于是，他家出钱，我家出力，我妈就成了两个孩子的陪读家长。

那一夜，和母亲睡在一个被窝里，我失眠了。背对着母亲，很多次身体刻意地往外挪，避免触碰到她。记得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家里开商店，晚上爸妈带着妹妹在商店住，我一个人在家住。

那时候隔壁单元有一个很年轻的姐姐得糖尿病去世了，那个姐姐去世前，经常坐在我家商店门口聊天，有时候她想买零食吃，我妈就劝她不让她吃。那姐姐说：“我妈不让我吃，你也不让吃。那我去别家买，人家还是会卖给我的。”

那段时间，我不敢一个人住家里，却也不敢说出需求，因为商店就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挤不下家里第四个人。晚上，斑驳的灯光从窗外照进来，窗帘的影子投在床对面的墙上一晃一晃地，有时候像人影，有时候又觉得像其他别的怪物。我就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把头蒙在被窝里好一会儿，又偷偷探出来看看墙上的影子还有没有动。经常折腾到大半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习惯了一个人睡，一个人住。这么多年没跟母亲睡过一个被窝，现在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反而觉得别扭。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母亲就起床叫醒两个高中生，然后趁她们穿衣、梳头的功夫，给她俩倒好热乎乎的洗脸水。

直到高中生出门上学，听到门开了又关上，才又听见母亲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声，开始了她的大嗓门儿：“老大，你早上想吃啥饭，我给你做！”

“随便，我还想睡会儿。”一夜没睡好，此刻倒睡意更浓。

“起来洗个澡吃饭，吃完饭跟我去菜场买菜，中午饭菜得提前准备，不能拖学生后腿。”母亲走了进来。

我伸个懒腰，很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澡、吃饭，陪母亲上菜市场，再回来陪她摘菜洗菜做饭……

母亲说，陪读不容易，要照顾高中生的情绪和生活，不能大声说话，要踩着她俩放学的点儿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端早了怕凉了，晚了又怕耽误学生时间。孩子对饭菜提意见就得马上调整，孩子给脸色就要受着。

母亲还说，她去开家长会，妹妹的班主任说，现在一切以高考为重，家长要学会角色互换，现在孩子们就是家长，家长就是孩子。家长再大的情绪也得忍着，不能影响孩子的情绪。

“所以，你这病，就是陪读陪出来的？”我没有参加过高考，也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买菜回来路上就觉得头晕，还好旁边有一棵树，我就抱着那棵树才没有摔倒，要不是那棵树，你妈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