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不能说的痛处（1/3）

灾区安置区中搭建的简陋的病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黄波静静地坐在陈娜的病床旁，陈娜的身躯被那惨白的白布无情地覆盖着，仿佛一层冰冷的隔阂，将生与死永久地划分开来。

几个救援兄弟穿着绿色军装站在一旁，他们的脸上和衣服上满是泥土与疲惫的痕迹，那是与灾难顽强抗争后的勋章，此刻却也因悲伤而显得黯淡无光。

江玥跟在尹泽玥身后进来，看到这悲凉的一幕，心里涌上一丝难过。

“你们两个逗是留下来照顾我嫂子的人？”其中一个兄弟看到两人到来，双眼通红，愤怒地瞪着尹泽玥和江玥，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们灼烧。

“你逗是那个照顾我嫂子的医生？你还有脸来。”另一个兄弟咬牙切齿伸出手指直指尹泽玥说道，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尹泽玥的嘴唇微微颤动，艰难地开口：“对不起各位兄弟，当时在山洞中真的条件有限，我们已经尽力了。”他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与自责，那深深的愧疚仿佛能将他吞噬。

“尽什么力啦。我嫂子来的时候好好的，一转眼人就没了。你啷个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连一个孕妇都救不活，你当啥子大夫！”刚刚说话的兄弟猛地向前跨了一步，那架势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拳头紧紧地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脖子上的青筋如条条怒龙般暴起，整个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愤怒点燃，瞬间变得滚烫而压抑。

江玥见状，心猛地一揪，想都没想赶忙一个箭步挡在了尹泽玥身前。她努力挺直了自己那原本略显柔弱的脊背，微微仰起头，眼神中虽然不可避免地透着一丝害怕，但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坚定。甚至已经做好了替他挨拳的准备。

毕竟尹泽玥身上还有腰伤啊，要是再被这盛怒之下的一拳击中，那后果不堪设想，江玥自己也不清楚这份勇气究竟从何而来，只是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尹泽玥受伤！

尹泽玥看着江玥挺身而出的勇敢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上前一步微微抬起头，声音低沉却沉稳地说道：“兄弟，我晓得你心中有诸多不满，要发泄就冲我来，此事与她无关。”

“不要打他，他还受着伤。”江玥焦急地喊道，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愤怒的兄弟，身体微微颤抖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小娜姐的事，真的对不起。”江玥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儿，她拼命地咬着嘴唇，试图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可那带着哭腔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满心的委屈与自责。

“对不起有个毛用！我嫂子人那么好，她死了，她死了！”那人高高地抡起拳头，那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带着风声的弧线，然而在即将落下的瞬间，却又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住，缓缓放下。他的怒吼声如同汹涌的雷鸣，在病房里不断回荡，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深处。

“对头，嫂子对我们跟亲兄弟一样，现在说没就没了，我们啷个接受得了。”旁边的兄弟接过话茬，声音里满是悲痛与哀伤，他们的悲痛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向四周蔓延开来，将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淹没其中。

尹泽玥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在喉咙里微微颤抖，他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一开口，依旧难掩哽咽的情绪：“我是医生，她只是听我的……听我吩咐的志愿者而已。”他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一心想要把责任更多地揽到自己身上，只为尽可能地保护江玥不受伤害。

“不是，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玥拼命地摇头，泪水夺眶而出。

“口头道歉有啥子用，你知道队长这两天带我们救了多少人吗？”

“八个，我们整整救了八个。我们在前方卖命，可是自己最亲的人已经没了。你们晓得那种心情迈？你们懂得起那种感受迈！”刚刚那位兄弟的声音渐渐沙哑，最后被悲痛的呜咽所取代。

尹泽玥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落寞，这样的心情他又怎会不懂。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一年前那场噩梦般的空难之中，他的未婚妻罗梦芹，在那场空难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能留下。只有那只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残破的黑色蝴蝶结，在风中微微颤抖，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那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会带来钻心的疼痛，如同锋利的刀刃在心头反复割扯。

江玥似乎察觉到了尹泽玥的情绪，她轻轻拉了拉尹泽玥的衣角，想要给他一丝安慰。

这时刚刚那位兄弟接着朝着两人吼道：“你们有啥子脸面站在我们面前，还大言不惭认为自己逗是英雄，恬不知耻！”那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愤怒再次被点燃，如即将喷发的火山。

“够了。”黄波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巨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局面。“别再说了。”

黄波的头依旧低下，他紧咬着下唇，似乎在努力压抑着内心沉痛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