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月秘境：凌霄往事（下）（1/2）

出乎意料地，那位红莲剑尊只是抱着手臂在演武场看着。

从日升到日落，直到所有人散去，他望着还在挥剑的自己，跳上了演武台。

他说：“一个人挥剑甚是无趣，姑娘可否与我论剑一场？”

答应与不答应又有何区别。

季瑶光以为，是凌霄宗终于找到了拔除自己这颗眼中钉的好法子了。

她提着剑，望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点点头：“好。”

能与当世剑道魁首交锋，不亏。

她以为自己的结局会是被红莲剑尊一剑斩灭于演武场中。

没想到，金铁碰撞之间，她惊骇地发现——那位红莲剑尊，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与自己交锋论剑？

季瑶光不敢相信。

但她如今的日子不过是偷来的，能过一天是一天。

她重复着吃饭看书练剑睡觉的生活。

每天晚上，在所有人都退去后，红莲剑尊会跳上演武台，与自己论剑。

他大多数时候不说话，偶尔会低声指点自己几句，说完后又会很快闭嘴，像是想了起来凌霄剑尊指点魔门药人终归有背叛仙门的嫌疑。

没关系，他是天才，她也是。

一次又一次的论剑，虽然她从没赢过，但从红莲剑尊凛冽的剑意中，她悟到了属于自己的剑。

——我的剑，当一往无前！若要对敌，当不留后患！

可惜，她只能左手用剑。

季瑶光还记得红莲剑尊看见自己双手时，眼中是止不住的惊艳与赞叹。

他说：“这是双天生就该属于剑修的手。”

季瑶光没说话。

她没错过红莲剑尊眼中的惋惜。

“早就过去了。”她那时反过来安慰红莲剑尊。

季瑶光记得自己应该是笑的，只是回到凌霄宗属于自己的小屋后，自己又捂着枕头结结实实哭了一夜。

怎么会放下呢？

怎么可能放下呢？

五岁阿兄给了她第一把木剑，六岁她引气入体，十岁那年第一次用斩妖……她从还拉着阿兄衣角学走路的时候就想成为剑修，她怎么可能放下？！！！

她放不下！！！

她想练剑，她想修仙，她想去寻一寻大道在何处，右手不行她就练左手，她甚至可以与凌霄宗的大师姐打个平手了！

可是……她快死了。

云道人的药早就掏空了她的内里，能勉强活着不过是因为那堆灵丹与毒药在体内养蛊一般争夺领地。

在她练剑的时候，它们终于分出了胜负。

它们要带着她一同前往幽冥地府。

原来埋藏于躯壳的药从爆发到死亡只要七日。

季瑶光清晰记得每一寸经脉都仿佛有毒虫啃食的痛苦滋味。

那几天她的意识一直模糊不清，只迷迷糊糊感觉有人给自己喂药。

……凌霄宗可真好啊。

她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有许许多多不值得，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还是想活。

世人皆说，人临死前会有回光返照，会开始回忆过往的所有事情。

可当她抬头望着凌霄宗上空一如既往湛蓝的天空时，她想到的只有自己还没完成的那套左手剑。

还有她与红莲剑尊明日再战的约定。

真可惜啊……

明明想的是能与红莲剑尊交手就此生无憾，可临死前回头看，她的人生满是遗憾。

她打起最后的精神坐在窗边，她看着红莲剑尊急匆匆奔跑而来，似乎连怎么御剑都忘了。

她头一次看见红莲剑尊流泪。

原来冰灵根的人，眼泪也是热的啊。

能有朋友为自己流泪……真好啊……

她的手掌贴上了红莲剑尊的脸庞，颤抖着擦去他的眼泪。

她勉强挤出来一个笑，问道：“仙尊……我可以叫您一句师父吗……”

红莲剑尊没有回答。

鲜血止不住地往她喉头涌，红莲剑尊的道袍上便开了花。

一朵两朵的，在她模糊的视线里像极了红莲剑尊的道号。

红莲。

索性人也快死了，她鬼使神差地拉了拉红莲剑尊的衣袖，开玩笑似的说道：“仙尊，你要是穿红衣，会很好看吧。”

红莲剑尊没有回答她。

她也没有听见红莲剑尊的回答。

红莲剑尊只是看着冷，其实是个脾气好有心肠软的好人，应该……会答应她的吧……

魂魄不知道在奈何桥上徘徊多久，她再睁眼时，望见的是季府禁闭室的一片黑暗。

就好像那一切磨难、痛苦与友情，都不过是她的一场噩梦。

噩梦醒转，她的前程还未磨灭消亡。

在山洞中长叹一口气，季瑶光无端地想：没想到红莲剑尊年轻时真的会穿红衣。

的确很好看。

可惜，再好看也就看看为止了。

她要复仇。

而红莲剑尊心太软。

——一个对怀疑是魔门细作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