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2）

一霎烟火，满城繁华。

不知道烟花有没有后悔绽放，反正陆攸然是有。

正如所有人后悔的时候都已经晚了一样，陆攸然像一具僵硬的尸体被强大的法力从地上推起，越过树梢，刚好清晰地看到十里外青州城正在燃放的烟花，炸裂夜空，在正月十五的圆月衬托下格外璀璨。

刚才捕头老张通知说有童男女丢失时，应该不管的，定妖盘又没发现妖气，那就是衙门的事，不是门派的事。就算要帮忙，也应该等一等，至少等到同值的师兄弟们都赶过来，也好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那样，就可以完美地吃完小花亲手制作的“元宝”，圆滚滚、甜糯糯，一口咬出里面或白的山药或黑的芝麻，让味蕾享受幸福的滋味。也可以安静地看完山棚上扎的彩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再或者和余鲤那个臭不要脸的一起高兴地欣赏洋溪上的龙舟画舫，听一曲如意唱的《蝶恋相思》。

就是听不得软话，老张三言两语的可怜，就让自己禁不住一时的冲动，毫无准备便骑马出了城门。总是那么容易轻易答应别人，很难说出拒绝的话。如果能活着回来，这个毛病一定得改。

当时也只是想着在这上元时节，应该没有哪个妖怪敢作奸犯科。还是经历太少经验不足，太疏忽大意了。

根据《宋刑统?妖物编》的规定，重大节日犯事的妖怪可是要罪加三等，致人死亡或造成众多百姓恐慌是要被雷击火炼、形神俱灭的。

自入了蓬莱派，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有妖怪敢在上元节作案的。对妖怪来说，每一年的修为增长都来之不易，完全没必要冒这样的风险。

只没想到，第一次有妖怪顶风作案居然让自己碰到了。更没想到，妖怪并不像平常出案见到的那样只身一人，而是有其他的帮凶，居然还是道士，虽然挡住了脸，但那装扮绝对是道士。

甚至，怎么都不可能想到的是，这老道士才是主谋，那个应该是狼妖的妖怪只是他的妖宠。

虽然自己在第一时间就发出了烟火讯号，但其他师兄弟们会不会没看到？应该不会吧，蓬莱派的联络烟火还是很与众不同的，就算青州满城烟花，还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依门派规定，像青州这样的通都大邑，盛大节日期间，当地的堂所至少得安排四人当值。只不过除了他，其他人都已经有了家室，便不愿意在这团圆热闹的日子里抱着剑孤零零地站在房顶观望，或者来回巡逻。所以，三年来每次过节的时候，正经巡视的就他一个人。

堂主知道今天又是只有他一个人当值，恐怕又要发火了吧？师兄弟们恐怕都要埋怨他了。陆攸然又多了些后悔。

不过，陆攸然后悔的并不是让堂主知道其他人没有当值后的吵骂。节日当值散漫，经常只有一个人，早已是门派内公开的秘密。堂主每次也就是发发脾气而已，很快就忘了，从来没见过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真正让他后悔的是，因为自己没有打败老道士而被捉住，会让青州三官堂的所有人都损失本月的安危薪补。

安危薪补是门派在堂所没有发生任何弟子伤亡的前提下，每月发的一笔银子。虽然钱并不算多，但每个人都很在乎。更何况已经稳拿了快十年，从心里认为这笔钱就是自己的。

陆攸然是宁愿自己把这部分钱掏出来给大家，也不想被人骂的，那滋味肯定不好受。不过，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多钱，毕竟全部加起来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他首先得安全地从老道手里逃出来，否则就得去告鬼状了。以那些人的德性，就算他被杀变成了鬼，也还是会挨骂的。

他没得多想了，身子已经不由自主地从树梢坠落到地面，重重地砸在枯树叶上，狼狈而又可笑。

树林挡住了青州城璀璨的烟火，却挡不住那炸裂天空的声响。如此巨大的声响，应该绽放出了一朵炫目的烟花，可惜看不到了。

一个小道士迅速跑了过来，拿着一条绳索将陆攸然绑得结结实实，指挥着一头狼妖将他扛到肩膀上，看着不远处像鹌鹑一样缩在一起的捕快，问老道士：“师父，要不要把他们都杀了？”

“不用了，赶紧走，省得夜长梦多。”老道士瞟了一眼，直接转身朝官道走去，对这次自己亲自出马的收获很是满意。

小道士拉了一把脸上的面罩，确定没露出一点儿五官的痕迹，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没多远的官道上停着一辆漆黑的马车，马带着嚼头安静地等着，没有一丝的躁动不安。

小道士忙掀开了轿帘，待老道士安安稳稳地坐了进去，这才让狼妖将陆攸然扔进车内。然后，跨坐到车辕上，挥鞭打马前行。

狼妖习惯性地跟着，待马车速度提起来后，一个跃身抓住了车的后面，趴在马车顶上，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车后惨白的夜空。

陆攸然唯一能感受外界的耳朵，这时候听到了一声尖利如啸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这是执事付连成的鸣镝，也只有这个高调的家伙会用这么与众不同的鸣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