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1/2）

少阳涌动，远山的空旷如此博大。

介非的自省，总让人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悲怆。

他步入原初境界，心性与世界的碰撞，更多是对一个庞然存在的疼痛感、撕碎感、局迫感。

柔嫩的心，盛满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原初，用尽了全力，拒绝世界加诸其身的重压、篡改、驯化，决然逃离，带着以呵护自性为旨归的单纯愿望，向一个又一个目的地出发，再向一个又一个目的地抵达。

而他总是觉得自己的努力，让他没有方向。

断崖的一面，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里熏香尽情燃烧，山洞里更像一个宽敞的大书房。书橱、案几、假山、梅花、盆景，布局超凡，给人轻松、愉快、祥和的感动。

书圣指着眼前的《九州山河醉》，对介非说：“诗经有六义，酷似水墨画的技法和内容，俱可溯源，可追溯，可参照。”

“书画风流，有提按、顺逆、徐疾、转折、正侧、藏露，笔笔起承有自，转合有度，赋比兴的手法，风雅颂的心裁，线条、色彩、布局、意境、通感、美感，闪闪硕硕，光怪陆离。”

介非安静下来，看着眼前的这幅巨轴，内心忽觉步入清澈澄明之境，无人而人在，物去而神来，时见而径空。

他只觉得《九州山河醉》的有一种说不清的自由。

那一笔一画中，随意染就的视角，竟能如此深邃而志远！

书圣继续说：“大宋国画，是写实与写意的深情守望、阡陌交通。细细看，这幅画既有中和、厚重、含蓄、柔婉的一面，更见风云、狰狞、凌厉、孤独。画风虽有两路而歧途，却条条归心，天人、山川、流瀑、花草，在流动或静态的笔下，深深地溶于自然。”

“山水、花鸟、草木、人物，选中了主题便坦诚下笔，从细微着墨，也从恢宏淋漓，点点滴滴，片片段段，大多若有若无着由诗赋词曲、大地芬芳、苍穹龙骑、小桥流水涵泳着的灵魂，素露伊惘，淡然出尘。”

“看一副画，要看到色彩的穿透、水墨的张力、线条的稳健、意境的多维、视野的寥阔，更要看到一山一水、一花一草，总与宇宙、天地、人心，本能地接近。”

介非躬身施礼：“谢老师指点。可我仍觉得没有方向……”

书圣淡然地说：“天地太空，往圣逝矣；生民物则，与世沉浮。不急，不急，我不是要逼着你完全理解，我们就是在观赏一幅画而已，没有别的要求。”

介非点头：“老师，我一定会读懂这幅画里面的东西。”

书圣点头：“我希望你今天就能完全超越去境境界。”

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

……

太阳当空，老阳顽劣，空山的缥缈，像是天籁之音，让人顿生出世之念。

乐逸看着正在拨弄琴弦的介非，眼神里尽是柔和与慈爱。

她轻轻地说：“声音的力量，无处不在。一个生命的抵达和完成，无疑是倾听天籁之音，读懂灵魂之律。”

介非拨出《松下八弄》之第一弄。

乐逸点点头：“音律的奔腾，是内心道极理念的释放，强弱、长短、轻重、徐疾，这些组合，是最简单的，也是最纯净的。一个个音符，往往直抵心性本源，契如灵魂之所，暗合道极之变。”

介非一面在轻拨，一面默想着自己破入原初境界时，打出的那一招伏羲一画开天地。

乐逸也拨动琴弦，让天地清气流淌在介非的念息里，加持着他意念中的那一横。

接着，第二弄身化琉璃、第三弄月似幽溪、第四弄松下去境、第五弄霹雳龙战、第六弄云海至罡、第七弄归于道极。

介非十分娴熟地拨弄着琴弦，声声悲怆、壮烈，连乐逸也听得如痴如醉。

第七弄结束，介非疑惑的看着乐逸：“老师，我怎么觉得这首《松下弄》应该还有一弄，才算完整啊？”

乐逸微笑：“不如让你的想法就停留在若有若无之间吧。你要知道，若有若无，有无无有，曾扛着华夏士子宠辱不惊、物我同化的自信，辗转于历史、艺术、哲学的边角，逶迤传承。”

“有和无，这一对注定无法作肯定回答的天人关系，有时自问自答，有时只问不答，终于不问不答。”

“但它们却意外地支撑着一代代圣贤往哲、宿儒大师，随心所欲地俯仰、出入、仕隐，甚而生死，沉淀着天人合一的残梦，书写着道法自然的血脉，穿行在王朝更替的深处，形迹于茅檐低小的侧室，犬蜗于经史子集的册编，日月之行可若有若无，星汉灿烂亦若无若有。”

介非认真地聆听着乐逸的教诲，这样解释，已经是超越修行的另外一番天地，他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听懂了乐逸老师的话，可他的心里逐渐开朗起来。

他再次想到了爷爷、元初烈、燕云荷和从未谋面的父母，向老师坦诚自己的想法：我是觉得，我的若有若无的背后，是我孤独、封闭、绝望的童年，我……

也许，这些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