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城寨（1/2）

在不间断的颠沛摇晃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赵楷舒展舒展酸痛的身体，成章还在夫人的肉垫里酣睡，车前的帘子被伸进来的臂膀打开，“殿下，我们到了。”是莫俦。

赵楷先行下的马车，然后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抱着成章的夫人下来。

外面护卫的人都已经早一步下马，在一旁戒备，领头的范琼此时再看赵楷他们的眼神已经没有一丝遮掩了，凶神恶煞，仿佛地狱里偷跑出来的魔鬼。

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叹人性之凉薄。他举目四下望去，想辨识自己是身居何处，却又因内心不断翻涌的巨大痛苦而视线模糊，他已经不太在乎看到的都是什么了。

莫俦引路。

赵楷一家人踉跄跟随。

范琼他们留在原处。

低头丧气地走了十几步，赵楷听到了动静，抬起头，就看见了着奇装异服的扎眼金人骑在马背上突兀奔驰，尘烟四起中，他终于认出了这里就是城南的青城寨了。作为最受宠的皇子，他想起来他参加过这里每一年的冬至节庆典，那些载歌载舞的笑脸，百兽游行到队伍，欢快的曲子，擎天的遮天旗子……，它们遥远而又贴近，清晰又模糊，断断又续续，昨天又仿佛今天，快乐而又痛苦，精彩而又灰暗。而这些记忆都无法淹没眼前一队队着黑衣戴兽皮帽子的金兵凶神恶煞的惊悚感。

漫眼的黑色。

他好像来到了乌鸦的世界。

有金人校尉喝问，莫俦小碎步，撅着屁股，迎上前去答话，金人竖着大耳朵，听了几句，睥睨了赵楷他们几眼，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青城寨内有青瓦绿墙的殿宇斋宫，青，是青天，绿，是大地，他却恍如走进了地狱。

金人依照狩猎模样，在空敞地围了若干黑色大帐，并不住殿宇。

金人只许赵楷一人进去，夫人与成章被隔在外面。

走过大帐前的警卫帐，才算是踏进中帐。里面一堆金将正在商议什么，见赵楷进来，首领模样的人摆摆手，说了什么，将领们安静下来，纷纷退下，走的时候，有的歪着脑袋斜视赵楷，有的发出老鼠磨牙一样的叽叽叽的挑衅声，更有一个挥手就是一拳，打的赵楷踉跄了几步，大笑而去。

头领模样的人冷眼旁观着。

一旁的通译恭敬地介绍起这个一脸凶悍的人，“此乃大金国西路军元帅，完颜宗翰大帅。”

“大宋郓王赵楷，见过大帅。”赵楷作揖行礼。

“跪下！”左右喝道。

“大帅，此地乃大宋祭天之所，青天之下，只在一个礼字，小王乃是议和使臣，按礼无需下跪。”

完颜宗翰一个手势，赵楷就给踹地上了。

赵楷挣扎着还要站起来，奈何两个金兵捏住了他的左右肩胛骨，让他浑身酸痛，动弹不得。

“议和？”完颜宗翰冷笑道，“你的太上皇父亲和皇帝大哥现如今都在我这里，他们俩都已跪地举手投降了，降表都写了，你来跟我议和？”

赵楷眼前一黑，几欲跌到。

大宋亡了，还亡的这么彻底！

大宋家法，那就是京畿重地其防务主将绝不能用京师本地人，防其人脉杂乱，纠结不清，祸起萧墙。所以，他一问范琼是哪里人，范琼说是东京本地人，赵楷疑心大起。

再见其相貌粗鄙似屠夫，比之田舍郎都不如，京城防务主将，这么重的位子，向来都是要皇帝殿试亲授的，他们赵宋历任皇帝都非常注重人的气质与谈吐，喜欢从一个人的外表与谈吐来断定一个人是否可用，以至于就是在大老粗的军界，非儒将难以做到高位，赵楷不相信到大哥渊圣这里品味就这么断崖下滑，他会把京畿防务重担交给这么一个董卓模样的人。

所以，这任命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京师政令已不出自渊圣了。

再则，第一次金军来袭时，范琼还是只是一只二线部队敢战士军的中级军官，其军并非野战精锐，无论装备战力都不好，第一次宋金之战下来，范琼所部并无甚战功，在范琼之上，还有左军，右军，中军，前军，后军，五位朝廷精锐大军的领军将军，再往上是京师北壁防御使，西壁防御使，南壁防御使，东壁防御使，这九位将军之如姚友仲，刘延庆，刘韐，辛康宗，王师古……无不在征西夏，灭方腊时赢得赫赫战功，而且都是几世为将，世代传承，既有本领，又有忠心。

再往上才是范琼现在担任的四壁防御使。

军中最讲资历，即使是战时，也要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升迁。譬如第一次金军来袭时，西壁防御使梁方平被李纲先斩后奏，后军统制何灌战死，这俩空出来的职位都是排名往后的将领晋级一阶补位，而这一次，范琼直接超越前面所有九大将军，成为执掌京师各路大军的军方第一人，这种让人惊掉下巴的人事任命，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排在他前面的九大将军都死了！可就是九大将领都死了，那些精锐之军的校佐也不会服气一位杂牌军的同级别统制官一跃而成为所有宋军的号令者！

而且，大宋历来讲究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