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缘无分（1/1）

我舞枪弄棍十余载，曾马踏黄沙，探取无数北蛮头。可从来没有人在我见血封喉时，问我一句怕不怕。

我从失神中回过神，心头一酸，飞身接住了快到倒下的他。

他是个君子。哪怕是重伤脱力只能倒在我身上，他却还偏过头去，秉持着莫须有的礼数，可耳根尖红红的。

我的心像被猫儿挠了挠。

我看过很多人濒死的样子，有怨恨的，有不甘的，有淡然的，唯独没见过方自秋这种红着耳尖害羞的。

我移开眼，瞧见不远处火光连天，人声嚷嚷。官家终于来了人。

彼时，我萌生出一个叛逆的想法。

如果方自秋还能活下去，那我便把他带回府上养伤。

后来方自秋果真命大，他躺了十天半个月，最后还能睁开眼爬起来，看见我站在他床前，还被呛得满脸通红，别过脸说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直到我死前，我才知道，从流匪开始，都是他设计好的。

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我家的兵权。

我是武将之后，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五大三粗的习武汉子。

甚至连发小都是隔壁身守边疆的异姓王的世子——齐回舟。

他幼时也在北疆长大，晒了一身麦色，身长八尺，性子恶劣，平日里最爱捉弄我。所以我讨厌他得很，以至于平日里我俩见面就少不了你一拳我一脚的互殴。

总之，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像方自秋这般好看又这般温谦的男子。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宇间半点煞气都无。

而且还学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侃侃而谈信手拈来。

这般君子应当配窈窕淑女。

可我只会读兵书，耍长枪。

我甚至不会为他绣女红，吟诗作对，月下抚琴，做个平平常常的温婉女子。

而方自秋却说：“我喜欢的是阿钰。无论阿钰会不会女红，会不会抚琴，她都是我心尖尖上的阿钰。”

我被甜言蜜语迷得满眼都是方自秋。后来更是整天追在我爹屁股后，隔三差五就说出“这辈子非方自秋不嫁”来烦死他。

然而向来宠我的阿爹这一回却没有干脆利落地答应。

他反问我：“阿钰，你确定吗，真的要嫁这个人吗？”

人在少女怀春时总是会鲁莽些。我很肯定的回答是。

我爹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是我当时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隔壁的齐回舟也不知从哪听了风声，当天就从墙上翻过来。

罕见的，他没找我打架。

他沉着声问我：“你到底喜欢那个小白脸什么？”

我在心里暗暗吐槽说你现在被月光照的也像个小白脸。

不过我还是气冲冲地辩驳方自秋不是小白脸，又如数家珍地将他的优点一一道出。

方自秋会亲自为我抓一百只萤火虫。

方自秋会给我念好听的诗。

方自秋会为我弹悦耳的曲子。

方自秋会温声细语地和我讲话。

方自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方自秋不会一见面就和我打架。

方自秋。

方自秋。

我掰着手指头数到第九个优点时，齐回舟黑着脸打断了我。

“裴楚钰，方自秋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呛他：“怎的，你眼红我在你之前结了良缘？”

天地可鉴，我当时真的只想恶心一下齐回舟。

孰料齐回舟闻言一怔，突然敛了一身痞子气概，微微别过脸，不肯看我。

然后我听见他狗嘴里吐出了象牙。

“是。”

我吓得兵书都掉了。

大抵是齐回舟自知理亏，也没想逼问出什么结果。他长长地望了我一眼，撂下一句“他若负你，我定不饶他”便纵身返回他的府邸。

我们都不知道，今日一别，我这辈子便再也没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