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怪人（1/2）

钱边渡把刘海划拉到头顶，耷拉的眼皮撑起，或许因为杨薇是他老师的爱女，而向时晟能一眼看穿他作品的材料，又或许是他现在兴头起来了，他现在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并且乐意解答。

钱边渡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激动地说:“怎么会不搭？这是最搭的，除非发生天大的浩劫，整个人类文明倒退，否则人类怎么会放弃科技发展？世界上任何东西，即使是随便选择两个，它们也一定可以有机结合，显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越是对立的，联系越深，如果把它们合理利用起来，那么好处，简直，不敢想象。”

杨薇有些惊讶地看着激动的钱边渡，因为钱边渡性格比较孤僻，而杨薇占着一个他老师女儿的身份，且她本人属于开朗大方的性格，在钱边渡的交往圈子中，他们的关系属于不错的了，但她也从没见过钱边渡这么激动的样子。

不过即使感到惊讶，但杨薇还是保持微笑：“学长，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个目标不是那么好达到的，毕竟每个人想得东西都不一样，对吧？”

杨薇微微侧头，询问向时晟，他沉默了一会，言简意赅道：“钱先生的想法还是很好的。”

他们说的都比较委婉，实际上钱边渡的话几乎称得上天真，世界上聪明人这么多，而且人类发展至今，他说的没人想到吗？但是很多事物最后走到对立面，走向僵局，这是为什么？

当权者不一定通透，不一定舍得，通透而舍得的人不一定有大权力，况且，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即使一个人曾今心怀热忱，走到最后的还能剩几个？

许多事物的对立的概念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如果你想去改，焉知不会损伤到别人的蛋糕？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有这个能力这个底气，站在社会大众对对立面？

钱边渡几乎灿烂地笑起来：“当然不好达到，越是难做成的、代价越大的事情，往往最后利益也最大，不是吗？只要有人去做，有人能做到，即使这个过程中牺牲再多也没关系，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钱边渡说到激动处，几乎手舞足蹈起来，他目光灼灼，直视着向时晟，猛地俯身过去，隔着桌子对向时晟说：“你理解吗？向先生？我的志向，我的目标，在我的作品里，你理解吗？”

向时晟已经深深皱起眉头了，杨薇这下真的被钱边渡吓到了，她也直起身，按住钱边渡一边肩膀，低声劝道：“学长，快坐下，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钱边渡被杨薇劝服，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深吸了几口气，往下沉，重新坐到椅子上，杨薇拿起他面前的饮料，塞到他手里，钱边渡低头咬住吸管，因为刚刚激动而落下的刘海重新遮住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杨薇歉疚地看着向时晟，摆出拜托的手势，希望他不要介意钱边渡的失礼。

向时晟已经发现钱边渡的不对劲了，他并非沉默的冰川，他更像压抑的火山，没有前兆，没有招呼，会突然喷发，向其他人灌输他天真的想法。

钱边渡在国内top1高校的王牌专业里深造，老师是相关领域的大拿，本人又在艺术方面有着天赋，向时晟回忆着那件惊艳的展品，几乎有些惋惜地想，怎么会精神不大正常呢。

人们对天才有着奇怪的怜悯心和崇拜欲，当一个人面面俱强时，慕强心理就占据上风，一旦这个人在一些方面不大完满，那种奇怪的怜悯情绪就冒出头来，即使他/她是个天才又如何呢？还不是不如意。

更有甚者，会生出暗暗喜悦的心理，天才又怎样？我这方面比他/她更强些，他/她不过是个光聪明的可怜虫罢了。

向时晟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面前这个苍白瘦削而偏执的青年，生出了一些居高临下的怜悯。

说到底是人之常情，能意识到才好，不过向时晟没想到，他最后会以那样惨烈的代价，认识到自己当初那可笑的怜悯。当然，这就是以后才发生的事了。

出于打心底的怜悯，向时晟掏了一会口袋，拿出三块巧克力，一块放在杨薇面前，另外两块搁在钱边渡桌子前面，语气温和地说：“钱先生，人的能力和志向应该匹配。你是一个能力很强的人，志向远大是好事，但是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把目标分成小段，不是更好到达吗？反正最后的想法是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发现实在克服不了的困难，及时止损也是一件好事。”

向时晟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自嘲，上次自己这样像老师一样说话是什么时候？他是独生子，因为性格原因，和同龄人打交道更多，至于工作之后，向时晟面无表情地回忆着，哦，除了何海那小子刚刚入队的时候，摆出那幅腼腆的样子，让自己有些不敢太批评外，就没有这么文邹邹地说话过了。

钱边渡抬起头，晃晃脑袋，露出眼睛，低声说：“我知道我的理想不现实，但是如果理想都要现实的话，那也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像是被他自己说的话给吓到，钱边渡抱着自己的胳膊，抖了起来，喃喃自语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杨薇皱抿紧嘴唇，用手环和爸爸发消息，她觉得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