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温彻斯特宅邸（2/2）

一侧种了柳树——此地的园艺师应该考虑到柳树垂髫于湖面之上，这会让人联想到对镜整理仪容的美丽女子，必定会让人心情愉悦。但实际是，尽管此时正是六月的仲夏，但那柳树就像八九十岁、即将迈入棺材的老妇般，痛苦地弓着腰，披头而下的粗糙散发拍打着湖面，好像要扰得水下的生灵永不安宁。

天空也十分诡异——灰蒙蒙的天空徒劳地拉着即将坠入地面的阴云，她甚至能看清云朵的每一处细节。奥利拉止不住地沉浸在这来自诡异天地内的气氛，她的内心好似灌满了重铅。

湖面上氤氲着雾气，它们缠绕湖旁的枯枝败叶和路标，沿着地面蔓延到路面上，这不得不吸引奥利拉注视着湖面——湖面上倒映着阴沉不变的天空与温彻斯特宅邸内灰暗的塔尖，高耸的塔尖似乎要直插天空。众多的塔尖就像大地的剑芒，让观者看得不适。

奥利拉不明白自己的不适来自于哪里——是死气沉沉的湖面，毫无生气的柳树草地，还是漫无目的的雾气，石砖路上有且仅有的马车轮子碾压在路面的声音？

丽格图拉这边也不好过。她细细端详着被时间反复摩擦过的、生满绿色苔藓的青砖。风主与雨主的大手不会可怜死物的砖石，于是祂们反复蹂躏着，砖石上出现了难以弥补的伤痕。以此产生的粉尘变成了苔藓植物的养料，于是苔藓们在此宣誓主权。

建筑的尖顶在丽格图拉的视线里短暂地从围墙上凸出来，看得她心中出现无限好奇。但好奇终究害死猫。在如此诡异氛围里，无端出现的塔尖腐蚀着她的理智，诞生出来的莫名恐惧感逼得她不得不闭上了眼。但她无限制的想象力，竟将塔尖下的世界表现为无可救药的黑暗。

“小姐们，到了。”管家古皮尔的话，将她们拉回现实。

庄园的大门外，仆人早已等候好。他领着马车前往宅邸的大门口，待小姐们和管家下好车，他就会带马车前往马厩，马车夫则会被另一位仆人带往休息处。

三人下了车，丽格图拉这才有机会重新审视起面前的建筑物。

对于这栋建筑物的第一眼印象，便是“古老”与“老旧”。相比于时间施加于外面围墙的影响，这栋建筑物受到的影响更甚，而风主与雨主对这栋建筑物也终于不再粗暴。瓦砖屋顶以浓密的苔藓作为底色，而爬墙虎则沿着墙面，布满屋顶，填补苔藓未能覆盖的空隙，填满苔藓已经宣誓的领土。丽格图拉依稀记起，这植物乱爬乱长的情况，似乎是希洛特别允许的——这倒与他的阴郁气质相吻合。

相较于屋顶，墙面上的藤曼明显更少。组成墙面的砖石已经有了风化残破的痕迹，但与墙面的藤曼搭配，却使得整栋石砖建筑没有坍塌破败。但这里依旧有一种不协调感，好似这一秒的摇摇欲坠，促成了下一瞬的崩塌。

不过说实话，让普通人来看，这栋石砖建筑物最多有许多植物乱长和大面积破败，其结构并没有摇摇欲坠的迹象。但实际上，假若让有心人来仔细观察，他便会看见，自地面至屋顶会有好几道裂隙。那裂隙弯弯曲曲地延伸，将这周围一切的诡异氛围包裹住。

这让人不禁联想起坡的小说里的“厄舍府之倒塌”——故事的最后，血红的月光照亮厄舍府那不可辨别的缝隙，好似照亮了厄舍府那不堪而扭曲的感情与癫狂的欲望，拖着它陷入象征毁灭的幽深小湖。

“天哪，就像……”丽格图拉不由得感叹道，这就像厄舍府从书中走出来般，活生生、却充满死气地立于他们面前。

“而今旅游者走进山谷

“透过那些鲜红的窗口，

“会看见许多影子般的怪物

“伴着不和谐的旋律飘游，

“同时，像一条湍急的小河，

“从那道苍白阴森的宫门，

“可怕的一群不断地穿过，

“不见笑颜——只闻笑声。”

奥利拉吟诵着《闹鬼的宫殿》的最后一段，诗中的意境无不符合如今他们的处境。

“诗不错嘛，就是丧了点。”哥特式拱门下的阴影里走出一位男人，拍着手笑言道。

“您是？”奥利拉疑惑地说道。

“哎呀，我光顾着说话，竟然忘记向小姐们自我介绍了——我是哈尔维尔·乌瑟尔，一位来自都柏林教区特殊调查小队的调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