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束康乃馨（1/2）

我姐姐即将回国，我们家被小甜姐收拾得窗明几净，地上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我母亲趿拉双塑料红拖鞋，一边唠叨：“我们的大毛，回家了呀！回家了好呀！”一边忙着巡查房间。

我母亲左手拿件罩杯严重变形的破乳罩，右手拿一只破了洞的袜子，哆哆嗦嗦拿鼻孔闻了闻。

能闻出啥味来，我搞不清楚。我也没想搞清楚。

她还是舍不得扔掉，这些个破物件，又被我母亲当成传家宝，藏进旧衣柜里。床上的床单，倒是被我母亲焕然一新。

而我，就像个被父亲和母亲遗弃的小狗，我的存在跟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

从医院回家，我坐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整天。就再也不敢像早先那样，躺在床上做梦了，我害怕玷污了崭新的床单。

我一个人出门走了走，我不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我想给小Alice买点礼物。买什么呢？冰激凌？蛋糕？还是美丽的卡通小公主？

我来到蜜雪冰城，我问漂亮的服务生，“我要不加冰的冰激凌。”

漂亮的服务生相当礼貌回复我，“你好！很高兴为你服务。很遗憾，我们这里没有不加冰的冰激凌。”

“没有？为什么没有？”

我自言自语。是的！不加冰的冰激凌，国内任何地方都不会有。而且，国外也不会再有了。

不加冰的冰激凌，他消失了，他只能在我的梦里留下温暖而又孤寂忧伤的回忆。

我走进清大的小超市，买了一盒德芙巧克力、徐福记点心，就再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出了小超市，在街道两旁，我看见卖炒年糕的小刘师傅。小刘师傅还是老样子，憋着气，往炒锅里添加刺鼻的辣子。

我又看见买河粉的许姨，许姨仿佛比以前胖了，人显老了不少。生意不忙，她打着哈欠，好像几天没睡觉。

她见到我，忙直起腰身，朝我笑脸相迎，问我要不要吃河粉。我说，不了，我肚子不饿。

许姨收回笑脸，又一屁股坐在木凳上，木凳“吱啦”一声发出沉闷的叹息。我猜想许姨和我一样，也喜欢做白日梦。

路过卖花的花店，我的心莫名的痛了。所谓的百合，所谓的相识、相遇、相知、相逢、相守；所谓的家庭、爱人、幸福，又在哪里？

多情的红玫瑰、白玫瑰、蓝玫瑰、黄玫瑰，像是妖精的脸，不知道谁又在诱惑谁？其实，那一束康乃馨，才是我真正的需要。

我买了一束康乃馨，我不要玫瑰，玫瑰的刺已经刺痛我心。

我不要百合，百合与我，是不同世界里，两个不同的人生。

我需要康乃馨，我想到小Alice，我就得让自己活得健康点。

明天上午，我姐姐就要带小Alice回家。今天晚上，我决定不要窝在床上。我离开家，一路走到清大的池塘边。

还是那张长椅，还是那一树树柔柳。池塘里的荷花，还开得粉嫩娇艳。

在月光下，蛙鸣不绝，清大人三三两两，乐此不疲享受这人间的好处去。

我挨着长椅坐下来，那夜他走了之后，我和他好几天没见。

我知道，我们不该去克拉玛依，我和他不该去绝情谷。那一粒绝情丹，就像一粒魔咒，种在我心里。

他一连几夜没来，他再来时，已经不是最初的他了。他的胡须没刮过。他的眼窝深陷。他的高鼻梁也已经塌陷。

他干涸的嘴唇，缺少水分。他整个人，缺少生气，他就是游走在人世间的魂灵。

那夜，他也是坐在长椅上，一句话没说。我们只是看着月光，看着自己的脚背，听着青蛙，“呱呱呱”乱嚷乱叫。

“你怎么啦？”

我问他，沉默不是最好的表达方式。

“我们没有以后。”

我早就知道，这是个不真实的梦，我是个活在梦里的人。

“我知道。”

我的话，让他惊讶。

他似乎读不懂我了，他开始正视我。

“不要这样看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

“所以你问我，问我爱不爱你。”

“你也没回答我，不是吗？”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不食人间烟火。”

“我让你很失望，对吗？”

“你已经知道我心里想的。”

很可笑，我和他，我从来就没问过他，他的工作，他的生活。

现如今，他有没有自己的家庭，或者是说，他有没有妻子和小孩。亦或是说，他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

“如果没有遇见你……”

“会怎样？你后悔遇见了我？”

“我不会后悔，可是？我该怎么办？你该怎么办？”

“我会杀了你，我也会杀死自己。你信吗？”

他抬头看着我，他不相信无比温顺，无比柔弱的我，嘴巴会如此的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