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2/2）

宗欣此时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勇气，心里开玩笑自嘲道难道是梁静茹给的《勇气》吗？只短暂的一个自嘲后却让他更加冷静，当即大叫一声：“且慢！”吓得来拉他的班直侍卫一愣，他又立即向赵构道：“陛下，微臣还有一句话，说完陛下要如何处罚，微臣毫无怨言。”

赵构此时对他既有些欣赏又有些怨恨，略带不快地道：“快说！”

“微臣祈愿，不管面对何方强敌，我朝永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君为社稷死，我则同其归。”说完宗欣头也不回，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急中生智之下说出了后世对明朝历代君主的评价，后面两句还引用了苏东坡的诗句，宗欣相信只要赵构还有一丝中兴之志，多少应该能够对他产生一点共鸣和触动吧。

果然，赵构听后发了好一阵怔，其余众人也各怀心思，没有人再理会宗欣。宗欣就这样安然走出门外，在傅雱崇拜的目光中直直的往内宫城门而去，他哪里知道，此时宗欣的肾上腺素已经消退，心里怕得要命，至于以后会受到什么处罚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赶紧溜才是正理。

宗欣回到家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也没心思和赖小宝几人锻炼身体，练习武艺，倒是那几人在宗欣的一再要求下，将

“文化课”坚持得不错，每人都有大小不一的精进。

不出几日，宗欣在朝堂上当面顶撞从一品大员当朝左相和枢密使的消息就传遍了应天府，在士林清议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平时与他联系较为密切的官员士子们都对他避而远之，倒是不少读书人来登门拜访。宗欣为减少麻烦，也是一律不见，那些读书人为表达钦佩之情，居然有人写了一首小诗来影射此事：“金虏南下抢我粮，朝廷媾和喂饿狼。朝中宰执聚满堂，不及宗家小儿郎。”宗欣得知此事后也只摇头叹息，这不是对自己得罪权贵的事火上浇油吗？

四日后，傅雱来访，带来了宫中最新消息。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纲因此次刺杀事件牵连，加上多名大员弹劾他名浮于实，有震主之威，皇帝批准请辞相位，授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着鄂州安置。另外受此次刺杀事件牵连者甚多，遭罢官着五十三人，下狱者一百一十五人，其中就有张邦昌，据说判了斩刑。

傅雱和宗欣因救驾有功，分受赏功，傅雱授从七品武功郎，领差遣干办皇城司公事。不要小看从正八品升到从七品只有一级，中间可是跨越了九阶的，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过去。据傅雱说，宗欣更不得了，本来皇帝的命都是他救下来的，立下了泼天的功劳，官家初意是想封赏他为永昌县开国伯，擢升他为正八品修武郎，授带御器械衔，至于差遣嘛是到殿前司当一个指挥使，就在皇帝身边听用的。但由于黄潜善、汪博彦等多位大臣的极力反对，最后只保留了爵位和正八品修武郎官阶，没有了荣誉加衔和实际差遣，变成了个闲人。此外由于以下犯上，失仪之罪，还要罚俸禄一年。

傅雱安慰了宗欣一番，说若银钱不够，随时到他那里来拿，算是借，只不算息，何时有了再还就是。宗欣苦笑一声只得应了。

第五日，李纲携家眷前往鄂州，相送者寥寥。傅雱和宗欣早早等候在崇礼门外，看到李纲骑马在前，家眷的车驾在后，依次出了城门，赶紧迎了上去。

傅雱和宗欣在马上拱手叫了声：“恩相。”就欲下马，李纲只颔首一笑，挥手示意二人不用下马，二人只得在李纲身侧并轡而行。

傅雱和宗欣都不知如何开口，倒是李纲率先说道：“老夫此去，恐怕再无机会重返朝堂，你二人皆是名臣之后，中兴重任不可有所辜负。”

看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二人也没有开口打断，李纲继续说道：“任由黄汪之流占据高位，把持朝政，是朝廷大祸，老夫处江湖之远也要忧其君，还是会上书针砭朝廷弊政的。你二人若有什么不同见解，也可以书信于我，老夫不怕进言。”

并行了两里有余，李纲又对二人交待了些为官、为臣之道，多有勉励希冀之词，二人受教良多。眼看差不多了，李纲遂向二人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记住老夫的话，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面对这个一心为国的肱骨之臣，宗欣一时感动，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想起了陆放翁的那句“位卑未敢忘忧国”，居然脱口而出。说了后又非常后悔，宗欣知道南宋初年时陆游根本还没成名，现在说不定还是个孩童，把人家的话提早说了，心里多有惭愧，直对放翁陪不是。

李纲听了宗欣所说大受震撼，重复念道：“位卑未敢忘忧国。位卑未敢忘忧国！”随即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身居高位者居然还不如你一个毛头小子。朝中宰执聚满堂，不及宗家小儿郎。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好了，二位请回，若有缘终会再见。”说完，轻夹马肚，带着车马向前走去。

一轮残阳刚好陷入地平线，李纲的背影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有些耀眼，宗欣用手搭在额头上，看了好一会儿，才与傅雱转头往城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