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谈（1/2）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她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满含嘲讽的肯定句。话语出口的同时，两滴水珠从她眼眶里狠狠砸在林芙宜伸过来的的手上。

“哎？你…”

林芙宜被突然掉在手上的两点温热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塞到容幸手里。容幸很快就重新抬起头，面色如常，刚刚发生的事情好像只是林芙宜的错觉。

“不好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尴尬。明明是为了看望你特地过来，结果带的药也是过期的，还弄乱了你家的厨房——”

她说到这儿，压低了声音，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是对自己。

“——当年我妈说的没错，我果然只会给人添乱。”

“谁说的？！你今天专程来看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你可不许说给我添了麻烦。”林芙宜一面说，一面心疼地端详着容幸的脸，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苍白沉郁，颧骨突出，眼窝凹陷，脸上还带着些浅浅的疤痕，“我反倒觉得担心，你家里的药都是过期的，那只能说明你平时生病的时候根本就不吃药。你这个样子怎么行？你跟大董和老荷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吗？”

“嗨，我们三个大老粗都没有经常在家里面备药的习惯，一般就是实在挺不住了再去买一点。我们几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都习惯了，也不容易生病。”

“胡说八道。从我认识你开始，几乎每一次跟你见面，你都是伤痕累累的，这总不可能不用药吧？”

林芙宜看着容幸那顿时变得心虚的表情，知道她又猜对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捶了一下容幸的肩膀。

“你呀…”

那晚，容幸还是老老实实的睡在了林芙宜的床上，只是她将被子和枕头抱得离林芙宜很远，几乎要到床边去了。对此，她是这样解释的：

“跟你睡在一张床上我已经觉得很尴尬了，要是还要再离你近一点，我还不如睡到地上去呢。”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怎么莫名感觉话里有点嫌弃的意思呢？林芙宜心想。

灯熄灭了，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容幸闭着眼睛，许久睡不着，脑子里还是今天走进林芙宜家门之后接二连三发生的尴尬的事情。她不否认，她是个野孩子，从没被人照料过，不懂得照料自己，更别说照料他人。

她莫名回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颓废的母亲刚刚开始出卖自己的肉体。那个素来温柔美丽的女子，也开始会在抽烟酗酒之后对自己唯一的女儿恶语相向。她很清楚地记得，一身酒气的母亲躺在沙发上指挥年幼的她拿来醒酒药、端来洗脸的水，她年纪小，手脚笨拙，不小心掉了毛巾洒了水，就会听见醉醺醺的母亲不留情面的怒骂。

“你他妈傻逼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就该把你扔到大街上，留在家里只会给我添乱！麻烦精！”

她叹了口气，那时候那种冰冷的恐惧似乎又回到了她身上，紧紧攫住她的心让她难以呼吸。她的眼睛似乎已经干了，没有流泪，只是心里发堵。

她于是将注意力转移开，移到周围的环境上，试图让自己分散头脑尽快入睡。然而，她却听到身旁的林芙宜发出不断翻身的声音，看来不止她一个人睡得不安稳。

“睡不着吗？”她压低声音问。

林芙宜的声音过了半天才闷闷地传来：“没事，有点头疼。”

“需不需要给你找点药？”

“不用了，正常现象。也就是身边有人，我就矫情一点。”林芙宜轻笑着。

“那…”容幸苦恼地揉了揉头发，“要不咱们聊聊天吧，说不定聊着聊着就能睡着了。”

“好。”

容幸于是翻过身，看见林芙宜也翻过了身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她对上那双眼睛，笑了笑。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那天大雨的时候出门呢？我记得周五那天你应该是上午班。”

“这个啊，我是去一中了。”

“一中？镇一中？”容幸有些迷惑，“你不是已经没在上学了吗？去一中干嘛？”

“就是因为没上学了我才去的。”林芙宜深深叹了口气，“我很想读书。我当年读初中的时候成绩挺好的，本来能考上一所不错的高中，但父母硬是没让我上，他们说，上学费钱，要把我上高中的钱全都攒下来给我弟弟用。所以我上完初中就出来打工了。”

“那时候你才十五岁吧？”

“是，但我实在不愿意留在那个家里，被我爸我妈制约，被我弟欺负，所以我就跑到了姚镇，弄了一张假的身份证，把自己的年龄改大了两岁，去了那家甜品店干活。”

说到这儿，她发出嘲讽的笑声。

“但是你也看到了，上一次我爸我妈闯进我家的时候，他们还想着让我把一个月工资的一半都打回家里给我弟——给他干吗？给他用来泡网吧，钓小姑娘，跟那帮狐朋狗友出去打架斗殴吗？”

容幸沉默了良久。她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那么愿意和这个不大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