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远门（1/2）

都说村里人淳朴，说这话的人才是真淳朴。

你若是有权有势了，哪里都是淳朴的人，你若无权无势，穷苦无依时，谁也不会对你淳朴。

白向荣少年时失去了父亲，一个少年要护着母亲弟弟妹妹，可不是容易的，有热心肠的亲朋邻居带了亲戚家不学无术的癞子，要白婆子带了家产丢下儿女嫁给他的，有打着照顾的名义给二两银子要娶了白家姐妹的，还有那拿了假欠条叫白向荣还债的，他弟弟白向贵是个只听外人话不听家里人的糊涂虫，家里家外只能白向荣管。

这村里人是什么嘴脸，他毕生难忘，因此面对村里人的殷勤，他向来敬谢不敏。

只是白婆子却想着儿子能再娶个媳妇，好将姚家青天白日抢人抢财的耻辱给压下去，于是将村里人说来的傻的痴的去除了，剩下张家老大媳妇和褚家大儿媳妇说的两家人。

一个是个归家的寡妇，带着个儿子；另一个以前拉扯了弟弟耽误了，后来弟媳妇进门，整天和弟媳妇吵架，弟弟被吵得不堪其扰，便托人给姐姐寻婆家。

只是白婆子实在被姚氏偷怕了，深怕那个姐姐会和姚氏一样做家贼，便拒了，一心相看那寡妇。

白向荣信不过张大媳妇，又不想老娘失望，叫几个镇子上认识的狐朋狗友去那寡妇娘家和原先的婆家一番探查，却知道了一些脏事，待白婆子再提起和寡妇的婚事，白向荣道“娘有所不知，那寡妇因为将奸夫带至家中，将丈夫气的一命呜呼，最后连带着父不详的儿子被婆家赶了出来。”

白婆子顿时大怒，高声骂道“这张老大的媳妇真是恶人，我同她无冤无仇的，竟然拿个淫妇糟践人。”

正说着，那张老大媳妇又来了，白婆子正在气头上，那张老大媳妇笑容满面道“向荣兄弟，今儿没出去？”又问白婆子“婶子想的如何了？我那亲戚虽然是个寡妇，却模样儿好，手脚勤快，问媒的人也多，我也是因着向荣兄弟勤劳上进，婶子心善不搓磨儿媳，这才厚着脸皮叫亲戚给你家留的。”

眼看白婆子怒气要冲出来，白向荣忙对张老大媳妇笑道“多谢嫂子惦记，不过我想了想，如今家徒四壁，又有四个儿女要养，没得拖累你家亲戚，叫你为难，还是回了嫂子，是我家配不上。”

张老大媳妇是个自来熟，坐在白婆子还殷切道“这不算什么。向荣兄弟有田有牲口，算得上咱杏花村的好人家，同我那亲戚也相配。”

白向荣道“只是如今我也没有娶妻的打算，等春种完了要出一趟远门，不好耽误了人家”。

张老大媳妇好话说尽，只白向荣死活不依，最后她翻着白眼气冲冲的走了。

不说张老大媳妇如何向亲戚回话，只说白向荣如今有了一头驴，也不用和别家相互帮工，自个儿套着驴，白婆子跟着撒种子，不过三十来天，便连耕带种，全部种完了。

种了地，剩下锄草、收割，总归不得闲。白向荣却道“要是旁人知晓咱们家得了横财，必要惹事端的，不如儿子趁着这些时候出趟远门，一则要是找到发财的门路，便是咱们家的造化，万一白白跑一趟，也能给银钱过了明路，到时候不管盖房子还是再买地，旁人虽说嫉妒，到底是我辛苦所得，却也不怕被谋财害命。”

白婆子不舍道“只怕旅途辛苦。”

白向荣笑道“娘在家才辛苦。”

商议定了，白向荣先去白大姐家一趟，求姐姐姐夫每月回去看一回白婆子，回来后，那日天将亮时，他拿了七八个小金鱼出门去了。

自此白婆子既要带着四个孙子孙女，还要养驴喂鸡，还要给地里拔草。这鸡还是过年时白家大姐抱来的，后来生了蛋，孵化了二十多只小鸡，这会儿才半大，毛茸茸的，黑的白的黄的花的，跟着老母鸡叽叽咕咕在墙角下翻虫子，很是可爱。

白婆子这会儿心劲儿足，每日天不亮起来做了早饭，喂了驴和鸡，便背着小孙女银珠，牵着大孙女金珠，带着金宝银宝，去地里拔草。

金宝已经七岁，很会干活儿，能帮奶奶挑一头，银宝五岁，也能拔草，金珠守着银珠，防止银珠被老鼠虫子咬了。

祖孙齐心协力，把日子往一起过，村子里的人总要打听白向荣去了哪里，白婆子每回都一脸愁容道“出去做工了。买地的钱本来就是借来的，还有许多没有给，我家向荣又是个欠债夜里睡不着的，家里穷惯了，也没个进账，只能出去做苦力。”

村里人听了此话，这才满意离开。

白婆子头一回听村里人打听时还生气，后来渐渐想通了就不生气了，自己家那些小黄鱼，一家人这辈子都花不完，他们这是瞎操心呢。

又看银珠手里抓了个土块，皱着脸往嘴里送，忙叫金珠把土块抢走。

金珠道“妹妹饿了。”

这会儿已经到了六七月，正是收莜麦的时候，天气说变就能起一场雨，白婆子甩着镰刀跟天抢粮食，因也顾不得孙女饥饿，只道“先等等，这趟出头了就回去。”又叫金宝银宝将她捆起来的莜麦拉到一起，头对头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