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涮洗（1/3）

苗苗已经十六岁了，但是她还没有学会过骑单车。电视里，不停地放着那些人们，在水里扑腾的画面。苗苗分辨不清楚，她觉得他们应该是害怕的，但是他们的剧力扭曲的表情里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些情绪。

她一夜没有睡着。她连骑单车都害怕。但是这一夜，她一直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劝自己不要怕。她想学习骑单车，骑到人们中间去，去出一份力量，去送一捆从家里刚刚整理出来的米袋子和塑料绳。她竟然还没有学会骑车。

半夜里，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她睡不着，穿衣下楼，用湿的抹布，把停在楼下的自行车好好地擦拭掉了灰尘，并给轮胎打了气，像平时刘淌和刘阿姨做的那样。出了一身汗之后回到房间。她才稍稍有了一点睡意。

天微微亮的时候，她便醒了。推着刘菊阿姨的自行车来到医院大楼后面的旷野上，在那一排已经成荫的桑树旁，苗苗跨上单车，开始练车。车刹、脚踏、车铃铛，这些她熟悉的部件，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学会骑它。苗苗连练着边摔着，也边在心里一次次地问着自己。

一整天的练习，苗苗在傍晚晚饭后，再跨上单车，已经能在医院里的每一条道上任意的骑行，只是上下车是完全没有技巧的。但这对她来说无妨，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技巧。

夜里，电视里的人们在不停地往各种各样的袋子里装着泥沙，并将这些沙袋，一包包地向画面的外面运送。苗苗关了电视清洗毕，躺在席子上再一次地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明天她计划去江边，去城市被淹掉的地方，但是她对交通有点恐惧，明天将是她第一次上街。

她仍然睡不着。

夜已经很深了，她起来站在阳台上，擦拭了一下晾着的雨衣，期待大雨能稍停一停。这时电话响了，电话那头传了糖糖妈妈的声音：“苗苗，我这里有一套护膝，刚刚下班后我放在你自行车篓里了，你骑之前戴上。骑车要一直向前方看，不要去看前轮的位置，尽量骑慢一点，一有情况就脚撑到地面就好了，心态要放松，不会有事的，不要怕。这些天有需要就到我家来。”

挂了电话，苗苗很快便睡去。

……

稍离开市中心的位置，是一条龙开河。这条小河的水蜿蜿蜒蜒从长江里来，小小地汇聚成市区和江边的界河。过去的人们几次三番把它填满再又把它挖开，它的存在似乎占用了市区的土地，风景也不见得优美，河两边人烟稀少，但把它填上，地势又过于低洼潮湿，是一片无用之地。

这样填起来的土地遭到人们的遗忘和嫌弃，没心没肺的人就逐渐把垃圾倒在里面，长年没有人管理之后，垃圾与死去的鱼虾堆积，臭气熏天。过去的龙开河，在这些年城市人们的心里，就是一块大的垃圾场。

这是去到长江溃堤之处的必经之地。苗苗骑着车，尽管一路紧张而神经紧绷，但是来到这片区域，还是被味道所诱得干呕连连。

过了这片龙开河，路渐渐没有了形状，变得泥泞了许多，路上时不时出现聚集的迷彩车辆和一阵阵的军人队伍。迷彩车辆的样子，有许多是苗苗生来从未见过的，车的造型，和上面各种各样的配件结构。还有颜色。苗苗从前只知道迷彩车一定是绿色系，却原来，绿色系也有各种亮度和分类，另外还有偏蓝和偏黄的颜色。

她叫不出车的名字，脑海里最多只勾起小学时一个军事爱好者的同桌，在上课时画在算术本上的许多奇形怪状的车船坦克之类。正当她又在胡思乱想之际，又是一阵披着黑色雨衣的队伍迎面与她擦身而过，他们去的方向可是龙开河。

苗苗没有细想他们是去干什么。再往前行进，身着金色救生衣的战士队伍多了起来，各种军备车辆也多了起来，整齐地停靠在一些场地上。

苗苗内心有点更加紧张起来。虽然她被刘菊多次带到长江大桥和江边来拍照游玩，但那个方向与溃堤的方向是正好相反的。苗苗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随着路上越来越多的军队和群众，她知道她应该快到了。

她紧张地想象着到了之后，她会怎样加入到队伍里，怎样去帮助一些浩繁的工程劳动。除了校际运动会以外，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劳动，她像学自行车那样，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鼓劲打气。

终于一片乌泱泱的人群，出现在她的眼前，人群里杂着许多路障和告示牌，一群人似乎想进到什么里面，背对着苗苗，而几个面对着她的穿警服的人似乎在试图拦着所有人。苗苗停下来，把车停在一边。一些人还拿着伞，遮挡住了视线。

苗苗试图想走近人群了解发生了什么，她手里拿着那一大捆空的米袋子。还未走近，便被一个戴袖章的妇人拦下了。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前面不能走了。”

“我要去帮忙抗洪水，我家里的空袋子要送上去装泥沙堵水。”

“小姑娘，洪水不是家里的水管水，前面基本上已经淹完了，今天来了许多官兵在帮忙，你赶紧回家好好待在家里，不要添乱。”

“我不会添乱的，我一定好好听从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