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番外篇·拾贰 涅槃重生（1/2）

云中美人雾中山，风吹稻花香两岸。

云岭山下，湍急的青弋江汩汩流淌，清澈见底的水面下，浮游的虾米清晰可见。抬头，是碧空万顷的湛蓝天幕，偶有一只孤鹰翱翔而过，发出幽远的长啸。

吴底靠在昔日新四军军部的马头墙前，周遭一派青砖白瓦，绿柳周垂，极目眺去，薄雾笼罩的原野里，披蓑戴笠的农人赶着耕牛慢悠悠的穿行阡陌，江水伸入田垄，像大地饱满的血脉，充满生机。远处群山连绵不绝，隐没在朝霭中，和山坳里人家的袅袅炊烟，共绘一幅徽派诗画。

他微笑着拿出沈雪卿送的记事本，掏出一只快用烂的铅笔头，写下了第一行字。

1948年7月1日，星期四，晴

此刻，我正在当年叶挺将军工作过的地方养伤，或许他也曾这样靠在墙上，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凝思。

两年多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心无旁骛地休息。不用时刻把枪放在枕下，也不用被电话铃响震得精神紧绷。没有周旋在几方势力之间的尔虞我诈，也不用带着摘不掉的脸谱夹缝求生。终于能以一个普通共产党员的身份，穿上这身朴素的戎装，戴上这顶“两粒扣”解放帽。

沈雪卿说，从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后，帽子上的红星就不得不摘掉了，但心中的红星一直都在。

离开营口前，我曾去军官公寓找过她，但没有人。当时，五十八师起义已箭在弦上，城中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我始终为她担忧，可直到撤离都未寻到她的踪影。

她告诉我，“枪击”张国泰那晚，她用锣声向我示警，确认了我的安全后，便依照组织命令回到沈阳，利用盛京名媛和军官遗孀的身份，混入国民党军官太太圈，帮助组织与驻守在沈阳东部的新一军暂编五十三师师长许赓扬取得联系，力劝其率部起义。在许赓扬表态“解放军进攻沈阳时定予以配合”后，她接到了“与红叶假扮夫妻，开展工作”的任务，并几乎和我同时抵达南京。

至于为什么会被方芷心换掉，她解释说，接头那天，她出于谨慎没有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地点，而是提前了一小时。她化装成乞丐，沿街乞讨，四处观察，突然发现小院周围有几个神情紧张的摊贩，对面包子铺老板揉面的姿势也非常生疏，察觉不对，所以没有进去，让敌人扑了个空。

由于没有电台，她无法和南京的组织取得联系，只得暂时隐匿起来。后来，她通过一位沈阳军官太太的帮助，结识了南京联勤总部特勤处处长陈纵才的夫人，由此混上了金陵阔太太们的麻将桌。

沈雪卿的风月八卦很快就成为太太们最喜爱的谈资，她绘声绘色的描述总能逗得这群无聊女人捧腹大笑，继而也就卸下了防备，没多久，她便探听到了吴底的新身份，甚至连“抓了个共党转变分子”这样的机密都流传到了麻将桌上。

她开始紧密留意我和南京稽查处敌人的动向，并在那个搜捕陈书记的夜晚，一路跟随稽查处的车到达楼下，开枪示警。那时，我虽已经开始怀疑方芷心，但没有实证，也防范不足。若没有沈雪卿的暗中行动，恐将铸成大错，悔之不及。

不久后，我和组织应约接头，本想通过暗号提醒避险，却没想到，沈雪卿早已提前将联络人拦下，并用一出“狸猫换太子”的黄梅戏暗示“魔术师”身份有假。之后，在一个安全的契机，她和组织重新建立了联系，将事情原委详细讲明，也才有了后面“童谣传信”的一幕。

时间从来不语，却回答了所有问题。两年的光景，她就这样一次次出现在我身边，助我扫清障碍，救我脱离死海。她像一个暗哨的暗哨，藏在面具之后，阴影之下。

如今，无论她还是我，都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走进春风里。我们，还有千千万万个我们，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

从日寇踏着铁蹄犯我中华，到蒋介石撕毁和议发动内战，有多少人毁家纾难，孤身跳入黑暗的深渊；有多少人燃起微光，却倒在了黎明之前。我们都是这个绝望时代里的莹莹之火，也是这个混迷世道下的盏盏烛灯，我们在不安宁的岁月笃诚安定国家的信仰，我们在不平坦的道路坚持为了人民的方向。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在这条隐蔽战线上，有无数同志牺牲在敌人的闸刀之下，钱壮飞、胡底、龚昌荣、宛希俨、张露萍、孔繁蕤...但一星陨落，黯淡不了星光灿烂；一花凋零，荒芜不了整个春天。

绝念之穷冬终将过去，多丽之阳春就要到来！

回首来路，我们无悔于心，无愧于党，不负人民。足矣。

一个月后。

沈雪卿打了一盆热乎乎的洗脸水敲门进来，看着这个贤惠如妻的绝色佳人，吴底笑的出神。沈雪卿面露羞涩，滑若凝脂的巧手撩起一掬清水撒在吴底痴迷的脸上。

“傻乐什么呢？”沈雪卿瞥来娇嗔的目光，吓了吴底一跳，惹得她不禁窃笑。

“哎呀，怎敢劳烦罗太太给我打水呢？”缓过神的吴底，明知故问的调侃起来。

“你再说？！”沈雪卿收起羞面，瞬间变回妩媚名媛，伸出纤纤玉指，指着吴底的脑袋说道“跟你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