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番外篇·贰 请君入瓮（1/1）

瞻园路126号，南京卫戍司令部。

朱红的圆拱大门前梧桐参天，三四丈高的厚重围墙，将内外隔绝。百年前，这里曾是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的府邸，而今却成了南京城里人人闻之色变的魔窟炼狱。

当吴底的别克轿车缓缓驶入高墙大门，几名一身戎装的军官正站在楼前迎候。吴底把车停稳，一下车就伸出右手与来人紧握。

“一鸣！”

“南京卫戍司令部稽查处中校秘书贺一鸣恭迎吴长官！”说罢，松开双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吴底拉下对方的手臂，一见如故的说道“行啦行啦，你我兄弟之间，就免了这些客套吧。”

贺一鸣收起一脸严肃，跟着笑道“闻听学长调任稽查处，小弟日思夜盼。姚大哥知道你荣归南京也十分高兴，嘱咐我给你摆酒接风呢！”

“嗐，什么荣归南京，我这是打回原籍。营口丢了，我没被定个失职之罪，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二人一唱一和，朝楼内走去。

刚上台阶，吴底突然驻足，转头问道“唉？何处长不在吗？”

“哦，何处长正在审一个共党转变分子。说你刚到，先歇歇。”

“呵，歇什么歇啊。我都这模样了，还不抓紧机会戴罪立功？”说着，便让贺一鸣带他直奔审讯室。

稽查处大楼后身，一排青砖灰瓦、红框铁窗的低矮平房，就是囚禁、迫害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的看守所。

幽幽邃邃的走廊里，微弱的壁灯半明半昧，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里，仿佛跌进了无底的深渊。黑暗中弥漫着刺鼻的霉味，伸手不见五指的铁栅里，好像有无数双目露凶光的眼睛。

不知走了多久，阴湿的地上投射出道道昏黄光影。“吱——呀”，在铸铁与水泥尖锐的磨擦声中，贺一鸣推开一扇铁门，对室中人禀报“处长，吴副处长到了。”

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戴上扔在案头的圆框眼镜，捏了捏鼻梁，看看站在门框外的吴底，笑脸相迎“吴老弟，愚兄久候了。”又对贺一鸣责备道“不是告诉你先安排休息吗？怎么把人领到这来了？”

贺一鸣连忙解释“吴副处长忠心体国，一听说您在审案子，一定要来替您分忧。”

吴底也趁机搭话“呵，小弟久在地方，幸毛局长垂悯，不记东北之过，得以重回中央，定当为党国赴汤蹈火。而今，处长尚且殚精竭虑，我怎敢奢谈休息呢？”

一番“忠心体国”的高调和一顶“兢兢业业”的高帽，让何龙庆哑口无言。心中慨叹：这个军统小老弟口齿伶俐，却不知能耐几何？遂招呼吴底一同坐下，介绍起案子的来龙去脉。

几日前，稽查处搜捕共党时，在成贤街发现了中共市北区区委委员顾乾辉，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其革命信念开始动摇，仅过一天就叛变投敌。当晚，顾乾辉便带着特务破坏了市北区区委机关。所幸，特务的行动被组织布置在外围的观察哨察觉，及时示警，机关同志携带重要文件从二楼跳下逃生，避免了更大损失。

由于扑了个空，稽查处处长何龙庆大为恼火，怀疑顾乾辉是有意拖延，帮助共党转移。回来后，就又将他关进诏狱，并威胁道：如果不提供有价值的情报，就地枪决！

吴底放下手中的卷宗，瞪着眼前这个被铁链束缚在木架上的叛徒，白净的皮肤还未受过皮肉之苦，闪烁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四目相对的瞬息，吴底杀机四起的眸光，如万剑穿心，吓得顾乾辉当场湿了裤裆。

不明所以的何龙庆，见到这离谱的一幕，耻笑道“呵，这是见着阎王了？”

只见吴底变脸似的换了一副随和面孔，慢条斯理的讲道“顾先生是吧？我记得，多年前贵党也有一位顾先生弃暗投明，叫顾顺章，当时受到了蒋总统的亲自接见，后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他再婚时，蒋总统还送了一千大洋礼金，惹得满朝艳羡。”

言毕，他走到对方面前，俯下身子，“顾先生是俊杰，只要说出我们需要的，党国许你的职位岂是区区一个区委委员能比的？”

听着吴底和蔼的附耳之音，顾乾辉忍不住抬起头，恳切地说“我明白，我明白。可是我已经把市北区委机关的地址告诉你们了，你们没捉到，不关我的事啊！”

吴底并不理会他的辩白，诡诈一笑，“看来，我没有讲清楚。好，我就再举一例。1931年，贵党的重要领导人向忠发转变过来，可惜啊，提供的情报没什么大用，三天后就被处决了。”

顾乾辉清楚地听到了“处决”二字，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经思索就脱口而出“我说！我说！我知道中共南京市委书记陈修良的家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