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各怀鬼胎（1/1）

踩在尚有余温的焦土上，望着千疮百孔的城墙和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尸首，王家善驻足良久，沉默不语。

尽管保住了城池，但问责还是如期而至，五十二军军长覃异之在电报中大骂王家善：不懂指挥，不会用人，不察情报。

不久，营口城防阵前换帅。东北行辕任命五十二军副军长郑明新为前进指挥官，统辖五十八师和营口交警总队。从事实上架空了王家善这个城防司令。并将五十八师主力调派至旷野连天、直面共军的城东和城南驻守，而交警总队仍留驻城西，在五十八师背后“策应”。

郑明新是黄埔五期生，算是袁鸿逵的学弟，加之顾及周赞、吴底在高层的人脉关系，自然对交警总队多有偏袒，从三餐口粮到军需军饷无不厚此薄彼。五十八师一天只供两顿饭，而且是清汤寡水配窝头。交警总队吃的却是大米白肉加罐头，更有甚者还虚报冒领到市场上变卖牟利。王家善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转眼，到了冬月。

战场上的军旗已被冻得无法舒展，暴露在严寒中的伤口很快形成了冻疮，更加难以愈合。战火一次次融化冰封的土地，又一次次被鹅毛大雪厚厚覆盖。

顶着凛冽的寒风，五十二军二师强夺数月前丢失的大石桥，五十八师调一个团策应。出于全局战略考量，我辽南独立师主动撤退，国军两部同时攻入城中，为了争功，双方都自称率先入城，闹得不可开交。二师师长刘玉章巧舌如簧，一番诡辩，让军长覃异之偏向本部，更当街大骂五十八师作战无能、只会抢功。

五十八师虽然是一个伪满部队底子的杂牌军，但王家善治军严整，严禁官兵骚扰百姓。这日，两名违令士兵正向农民送还此前强抢的物品，谁料想，这一幕被二师军官看到，旋即大造谣言，说五十八师欺辱百姓、盗抢财物，军长覃异之下令将两名士兵当场枪毙，并问责于王家善。

一次次争权夺利、派系倾轧，让王家善的赤胆忠心在这个冬天被彻底冰封。国民党政权的腐朽已无药可救，共产党的进攻势如破竹，打赢了，战果拱手让给嫡系，手下弟兄没半点好处；打不赢，全他娘的是自己的责任。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老蒋卖命，到头来，除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中将军衔，又得到了什么呢？

战事吃紧，周赞已无暇顾及对“红叶”的追查。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汇海楼的包厢里，老板将一盆热腾腾的海鲶鱼炖豆腐端上了桌，沸腾的奶白色汤汁里，大块豆腐咕嘟咕嘟作响，一把细碎的青绿葱花点缀其间，嫩滑的鱼肉飘来海味的鲜香。

周赞用筷子翻了翻鱼头，指着掌柜问道“老板，你这鱼怎么越来越小了？”

老板搓着手，一脸歉意和不安，“长官，您不知道，现在仗打得紧，渔船都不敢出海了，就算出去了也是赶紧搂上几网就回来，生怕被炸着，所以...呵...”

看着哆哆嗦嗦的老板，周赞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转头对身边的袁鸿逵感慨“看到了吧，这也是咱们的处境啊，没准哪天就得把命扔这，你我兄弟得早作打算啊。”

袁鸿逵夹起一块浸满汤汁的豆腐送入口中，滚烫的豆腐在嘴里打了几个转才囫囵下肚。

见袁鸿逵不搭自己的话茬，周赞只得顾自干了杯酒，“我准备让我太太先带着家当到上海去，但现在这路太不好走了，哪儿哪儿都是共匪。老哥，你在海军有熟人，帮我问问？”

袁鸿逵端起酒杯，用余光瞥了眼谄媚作态的周赞，“动军舰？这恐怕...不太好办呐！”

周赞阿臾着掏出一包红布，在袁鸿逵面前打开，四根印着孙中山头像和“中央造币厂制”字样的金条在吊灯下闪闪发光，“我现在就这么多。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袁鸿逵闭上眼掫了口酒，“长治号的刘光凯舰长倒是和我有几分交情，我给你说说。”说话间，周赞已自觉地将金条塞进对方皮包里。

与此同时，几条街外，盖着苫布、伪装成运货车的无线电监测车里，侦听共党电台的机器死一般的沉寂。交警总队编外通讯组组长陈文培紧盯着机器来回踱步。突然，机器响起急促的滴滴声，一直长亮的信号灯也疯狂闪烁。

“怎么样？查到了吗？”陈文培急切的问。

顺着女报务员纤细手指伸出的方向，陈文培看到一块“双兴福渔行”的牌匾。

他无声的笑了，如今战局难测，人人自危，自己这个本为预防内鬼而设立的编外小组似乎也没了价值，如果不能抓条大鱼，别说日后升官发财，就连重回编制恐怕都要成为奢望。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天或许就是自己逆天改命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