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浮影重重（1/1）

辽河北岸，美孚码头。

“南昌”号商轮安静地停在泊位，这艘从宁波驶来的钢制轮船，装载量足有500吨。可在凝滞的黑夜里，连船的轮廓都辨别不清，只有上方船舱里的一扇舷窗亮着金黄的灯光，像一个低垂河面的月亮。

一辆闪着大灯的轿车在船下刹住脚，车上下来的男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趿拉着黑布鞋，跟随两名特务走上狭窄的舷梯来到甲板。深宵的海风凉的刺骨，男子打了个冷颤，被特务推搡着进入船舱。

那扇唯一亮灯的舱门前，另有两人持枪守卫。男子站在门口张开双臂，全身上下被搜检个遍。确认没有枪械随身，特务才敲响了船舱的铁门。

男子孤身走了进去，发现这间船舱只有一扇小窗，空间却宽大开阔、金碧辉煌。绕过竹帘屏风，迎面的欧式皮沙发上，周赞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中央。茶几上摆着一瓶开过的马爹利。他并没有起身，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男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落座。

“时局所迫，小心点好，别见怪。我该...怎么称呼‘影子’先生呢？”

“我叫廖国栋。1940年从汉中训练班毕业，奉戴老板命令潜入延安，后进入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司令部做保卫干事。1941年，潜伏到陇东的吴南山向共军投诚，之后一年的时间，我们损失了三十几名弟兄。好在我及时切断了与上线的联系，才得以脱身。”

廖国栋如数家珍的爆出履历，一脸骄傲之色。他不客气的拿起那瓶马爹利，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说了下去，“后来，我被共党派到浙江，1945年又来了东北，保卫他们在沈阳的一处联络站，现随辽南独立师驻防汤池，呵，我甚至参加了不久前歼灭国军独三师的行动。”

周赞听罢，拍手称赞，“廖先生不愧为党国培养的精英，有朝一日回到建制中，定然前途无量。可您刚才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感兴趣的。我想知道的是，那片红叶在哪儿？”说话间，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泛红的银杏叶，双指推到对方面前。

廖国栋瞟了眼那片布满黑斑的叶子，“据我所知，他在营口的联络人‘樵夫’就是上次在荣宝斋书局被炸死的那个。所以，此人极有可能潜伏在你们交警总队内部。而现在，他肯定有了新的联络人。”

“是谁？”周赞屈身向前，急切的问。

“这就得靠老兄自己去查了。但我可以肯定，他在交警总队官阶不小。否则不会那么快拿到一手情报。周总队长，小心身边有鬼啊。”

咖啡馆一别，吴底的脑海中总会浮现沈雪卿的影子，尽管他一再告诫自己，掺杂感情会影响自己对危险的判断，但他的车轮好像不听使唤似的，总是不自觉地开到沈雪卿暂住的三层小楼，可每次都没有停下，而是慢慢地开了过去。

而楼上的沈雪卿，每天清晨也会倚在窗前，撩开薄纱，看向街面。当那辆黑色道奇车缓缓驶入眼帘，她都会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窃喜。

可这天，沈雪卿在窗前等了许久，淅淅沥沥的秋雨已将木质的窗框洇湿，凉意顺着窗边缝隙渗透进来，冷得纤瘦的肌骨一阵寒栗。她抱紧臂膀，踌躇间，门铃响起。这连续的叮铃声让她感到意外，除了那个名义上已经战死的丈夫和吴底，几乎没人知道她住在这儿。是他吗？想到那张气质出尘的脸庞，她满心期待的向房门走去。

反射着灯光的黄铜把手缓慢向右扭动，咣当一声，门开了，然而外面却空无一人。沈雪卿警觉地探出头去，左右张望。楼道里，一个被廊灯映射的斜长魅影突然闪现，她惊恐的睁大瞳孔，踉跄着退回屋内，刚要关门，就被一只布满糙皮的大手把住门框，她用力去关，却怎么也关不住，直到看见门后那张面目狰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