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华阴农场的麦子熟了（1/2）

6月的早蝉，叫声很细密，若有若无，像失眠后的耳鸣，可自从当了兵，我从未失过眠，每天累得倒头便睡，恨不得不再醒来。

没有了沙尘暴，鸣沙的天是蓝的，像一湖水，风是轻的，似一首歌。

和平年代，我们野战部队除了训练任务外也要积极参与农副业生产，正如毛主席所言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军区在华阴有个农场，6月，麦子熟了，我们奉命要去当麦客。

入伍时坐的是绿皮硬座，这回更惨，坐的是无座黑闷罐。把人往里一塞，两扇大铁门一关，就像被关进了监狱，与世隔绝，昏昏暗暗。罐内没有灯，只有四个透气用的小窗，勉强有光线进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车内是大平板，没座没床，我们便把从连队带来的棕垫铺在地上，虽然屁股坐在上面不是很舒服，但对军人来说已是很不错的条件了，至少累了困了可以躺着休息。我们饿了就吃面包、火腿肠、榨菜，渴了就喝矿泉水，全是连队发的。最困难的就是上厕所，小便还好些，有两种办法可以解决：一是把两扇大铁门拉开一道缝，对着门缝直接往外呲，虽有不雅，但都是大老爷们儿，憋急眼了谁还顾得上那么多。二是找个矿泉水瓶子，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妥善解决。若是想解大手，那就没好办法了，只能憋着，等火车停靠站的时候再去解决，所以我们在闷罐车里尽量少吃少喝，免得受罪。

闷罐车像喝醉酒的老头，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像拉土豆似的将我们这群兵娃娃一路南下，运往华阴。

大约行驶了30多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华阴火车站，然后转乘141大卡车开往军区农场。一阵忙忙碌碌，等在农场的营房安顿好已是晚上11点多。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排就接到连里的任务，负责某一片麦田的安全警卫工作，说白了就是看麦田，防止小偷过来偷麦子。

排长根据麦田的情况设立了四个看守点位，我们有线班被拆分了，刘班长带着我们三个新兵在一个预定点位安营扎寨，小牛班长则去加强别的点位，各个点位之间实行有线通信，架了线路，接了单机，有事摇铃。

那时候没有制式的军用帐篷，就用那种彩色塑料布和长木棍搭了个简易老窝，把地面上的草铲干净，放上几块木床板，铺上几张破棕垫，铺上被褥，整理好内务。别看条件简陋，但军人作风不能丢，被子必须整成豆腐块，白床单必须铺得展展的，脸盆、牙缸、毛巾必须统一摆放到位，就连帐篷外两米范围内的土都要铲平，还要打成梗子，拍平抹直，这便是部队的讲究---点线面！

连里给我们配发了木棍和手电，说是田里有蛇，用来防身，其实像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孩子是天生不怕蛇的，拿着木棍权当玩耍。

华阴地处华山脚下，隶属渭南市，气候比中宁县温和得多，没那么晒，也没那么干。农场离市区很远，但交通方便，笔直的柏油路一直通向市区。农场很大，天晴的时候，站在田边，放眼望去，金色的麦田一望无垠，麦浪滚滚，麦香飘飘，染黄了大地，映黄了天空，黄的殷实、浩荡、蓬勃。闭上眼，你仿佛身处在金色的海洋里，随风飘荡，自由自在！能感觉到远处华山的险峻，能听到周边村庄里老乡唱的听不太懂的华阴老腔，还能闻到那刚出锅不久的油泼辣子香。

真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可惜，我们是来干活的，不是来旅行的。

班长从不让我们跟当地老乡谝闲传，怕我们这些愤青和他们打架，影响了军民关系。白天和晚上我们按班长要求，轮流到负责的区域巡逻查看，溜溜达达，边玩边转，到了饭点有炊事班的兄弟过来送饭，倒是不累。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三个新兵还算作风严谨，纪律严明，等时间长了，整天巡逻瞎转悠，无拘无束的，还在班长面前摇摇晃晃、大大咧咧，班长看着心烦，怕我们太松了收不住闲出病来，隔三岔五地就收拾我们一顿，敲打敲打。常对我们说：“看你们一天天闲得，专业都荒废了，去，沿着田间小路跑五公里去！最后一名100个俯卧撑。”然后我们仨连屁都不敢放，一溜烟地窜了。

基本上阿杜总是最后一名，但他做俯卧撑的时候我俩也陪着做，不敢闲着，怕班长看着来气。

即使是这样，我们也是开心的，区区一个五公里比起连队时的高强度训练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没事的时候，我们就跑到村里的小卖部，买袋白鸽牌的瓜子，再买包8毛钱一包的公主牌不带过滤嘴的香烟，不敢多买，也不敢买好的，因为我们是穷人，没钱。

那时候一月津贴只有60多块钱，用不了几天就花完了。没钱，是我们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其他还都好说，吃喝穿有连队供应，可没钱买烟就要了亲命了。阿杜烟瘾最大，一时不抽烟就抓耳挠腮。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没钱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曾经到大马路上去捡烟头，然后把烟丝弄出来，再用纸卷起来抽，不是能不能抽的问题，只是觉得好玩有意思罢了。

可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一天我们三人抬着水桶去村里打水，路过麦田旁边的一条小河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