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她的花（二）（1/2）

祝芷沁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她梦到她回到了祝府，变成了小时候的自己——她看到了年轻的长姐和两个哥哥，以及头发还没有白完的阿爹阿娘……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们。她看到祝锦安在冲着她笑，她看到了爷爷让她赶快过去，但是她一过去他们就会化成粉末，然后出现在她的身后。

祝芷沁很慌，她觉得是自己让他们变成这样的。但是她不碰他们的时候这个世界又仿佛静止了一样——仿佛只有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梦才能进行下去。

她坐到了她最爱的秋千上去，她想要叫祝锦安来推她，却不想祝锦安的手穿过了秋千的绳子，而她自己想要荡的话便只能跌下去。

学堂的小伙伴在远处嬉闹，却正似那海市蜃楼，远看还在，走近一看，啪，没了。

哥哥举着糖葫芦想要给她吃，阿爹拦着阿娘不让她惩罚自己，好像这一切就是她正在经历的，但她根本抓不住他们——

祝芷沁眼睁睁地看着长姐穿上了红色的嫁衣，又看着哥哥戴上了囚犯的脚镣；小姨的诰命服被收走，阿娘也在屋中郁郁寡欢，成日成日的不再出门。

等到她再也找不到祝家可以和她玩的人的时候，她看到了一座高大的门。

金砖红墙，白玉铺地地——是皇宫。

她于是看到了已经母仪天下的长姐，又看到了长姐的三两好友，最终又看着她们一个又一个地死去，接着长姐也永远地安眠在了凤仪宫中，只留下了一个凤钗给她。

身后的萧晓春和钟玉致让她别太难过了，但她如何能够不悲伤？

“……温惠，我知你生平不顺，姐姐也没能给你一个好的未来，让你将此生都蹉跎在了深宫中，姐姐只希望你能快快乐乐地度过后半生，不要一直停留在过去自责……”

“？”

谁？

忽然，一道温柔的嗓音落到了祝芷沁的耳旁。她不知道这声音是谁的，她只知道这声音她很熟悉——熟悉，可又带着些陌生。

像是姐姐的嗓音却又不像是姐姐的嗓音，如果硬要说的话，倒像是那些年姐姐所有好友声音的结合……

“娘娘，是先皇后在跟您说话呢，您醒醒啊……”

“……红梅？”

祝芷沁猛然回头朝身后看去。她知道这声音是谁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红梅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然而当她真正转过身的时候，那落寞的漪兰殿中却空无一人，只有红墙的尽头处出现了一道亮光。

是的，梦该醒了。

姐姐已经死了，当年的祝芷沁也已经长大。

现在她所代表的不只是自己，她的肩上扛着整个祝家——祝家的过去、未来和家族兴亡都该由她来负责，无论如何她现在都不能倒下。

也许祝芷沁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但贵妃却是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女子。

她将用她的这一份尊贵和权力光复祝家的曾经辉煌，天家欠他们祝家的是时候偿还了。

于是祝芷沁转身朝着红墙的尽头跑去，她提起了碍事的裙摆，又将头上的绒花摘下，换成了姐姐留给她的凤钗。

快些，再快些。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光点不断地鞭策着自己，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却始终都无法触碰那光点。

先皇后的声音响起在耳旁，那封她从未看过的遗书里的内容此时被她全都听去了：祝锦安让她看清楚自己脚下的路，让她不要迷茫——

于是她咬紧牙关，直至将脚上的绣鞋跑烂又咳出了血……

浑身狼狈的祝芷沁静静地站在红墙尽头发着光的镜子前触碰了自己的面庞，来时的她那样光鲜亮丽，花季少女没心没肺地笑着，却不知那笑容此后再也回不来。

……

此时御花园，中秋宫宴。

月圆花好，各宫妃嫔依次落座，皇帝的心腹纷纷敬酒，酒过三巡，歌舞升平。

德妃柳南枝献上了一幅绣图，钟贵嫔则是献了一曲，嘉妃于巧云在钟贵嫔后就表演了贵妃醉酒，皇帝倒是没说什么，姜青芸内涵了她两句也就让她下去了。

沈青茴吟诗一首赠予皇帝，龙颜大悦，当场就赏了几个字画到了昭鸾殿，说是要让沈青茴好好地研读，来日一起吟诗作对。

沈青茴面上说好，坐下后却压低了声音同坐在旁边的钟贵嫔吐槽，说就他这种水平还配和她一起吟诗作对，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说吧。

一时间钟贵嫔是又喘气又笑，结果皇帝还以为他的两位爱妃是因为被封赏而开心呢，故而便又赏了些银子到馥玉轩去，说要让钟玉致也乐呵乐呵。

等到宴席的进程过半，姜青芸不自主地便紧张了起来。她先前是给祝芷沁在太乐坊报了才艺的，眼下皇帝如果喝多了忘了还好，若是还记着……

那中秋宫宴可能就变成处刑现场了。

然而正所谓世事不顺人意，皇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皇帝喝酒喝得面颊泛红的时候，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就问姜青芸祝芷沁去哪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