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雪落下的声音（1/2）

太后这几天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年轻的祝锦安穿着那条红色的裙子跑在宫道上，时不时地还唤她太后娘娘，让她别走神、好好地再陪她一会儿。

太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那条红色的裙子是她送给祝锦安的，她说她只要看着祝锦安穿着这条裙子，她就会想到当年的她。

可她从没想过祝锦安会穿着这条裙子回到她的梦里。

太后看着放在桌上的金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其实并没有很喜欢沈青茴——沈青茴小家子气，机关算尽只为了再见姐姐一面，虽然颇有权谋天赋，但终究难成大器。

她很早之前问过祝锦安的志向，原以为是家族利益之类的，却不想那人只给了她一句回答。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祝氏，原东宫太子妃，新帝登基后册为皇后。太后很清楚史书上会这样记载祝锦安，但她说不出祝锦安冷水的话。

祝锦安和她太像了。她看祝锦安就像在看年少时的自己，她如何能够下那样的狠手、将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姑娘送命呢？

一个女人太有野心从来不是好事，至少在这个时代是这样。权倾朝野是男人们才能做的事，如果女人和“权”字沾上了边，首先谴责她的不会是道德，而是她们自己的内心。

太后在权力的顶端徘徊了一辈子，也就自我谴责了一辈子。她为了为了这一份权力杀了多少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同样的，她为了这一份权力而险些丧命多少次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太后日日愧疚，却也日日觉得自己没做错。

在被道德谴责前，有权力的女性会被生死审判。

想要活下去就不可以锋芒毕露；但若想要有权力，她就必须要做出头鸟。

于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太后当上太后的十几年里，前有安德皇后涉政，后有锦妃弄权。

太后与人斗了一辈子，斗到最后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获得了什么。那枚原本要给祝锦安的金印最终被收在了柜子中，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在送出它的前一刻犹豫。

祝锦安需要的从不是一枚可以在后宫翻云覆雨的金印，太后知道。沈青茴最需要的就是可以在后宫翻云覆雨的金印，太后也知道。

但无论是祝锦安还是沈青茴，太后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

祝锦安是她十年少年轻狂的续章，而沈青茴则是她三十年步步为营的倒影。只可惜太后归来仍是祝锦安，但沈青茴却永远只会是沈青茴了。

都说人生如戏，如果那些人是这场游戏的参与者，那么太后就是这场游戏的破坏者。

她耗尽一生才走到了可以破坏游戏的地方，可等她真正走到这里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早就是游戏中的一人。

难怪说人生如戏呢。

兜兜转转了一生，本以为她的故事就要落幕了，却不想又有人再次接了她的班。沈青茴前途无量，皇后之位她势在必得，哪怕是有贵妃、德妃支持的姜皇后也未必能争得过她……

就看她打算走哪一条路了。

锦妃已经专宠许久了，这几日她又时常到嘉妃的宫中去与那人闲聊。二人说得好听是寒暄，但若说得难听…那便是争锋。

沈青茴伶牙俐齿、脑子清楚，比只知道求圣宠的嘉妃高了不止一个段位，不过几天嘉妃在宫中的威望就直线下滑，现在已经被许多高位嫔妃瞧不起了。

气急败坏的嘉妃在宫中摔了一个月的东西，据说她的主屋已经无从下脚了。而沈青茴这几日又是连着专宠，又是在宫中大树威信，怕是不日就要进军三妃了。

但是沈青茴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出挑衅高位嫔妃的举动，太后如此便是又不知道她打的究竟是哪门子主意。

算了，年轻人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琢磨去吧。

太后叹了口气，本想着过一会儿就去睡觉呢，结果躺到床上了最终也没能睡下，反而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事。

她和沈婕妤的关系其实不差的。那时的太后还是皇后娘娘，六宫之主，手眼通天。又是在宫中有着诸多的势力，故而基本上没有人敢动她。

但只有沈氏——只有沈婕妤敢和她上纲上线。其实倒也不是上纲上线，太后回想起那人的面庞，一时间就有些怔愣。

沈婕妤长得一般，却偏生了个巧嘴。那人年轻的时候经常来找她，虽然不是很懂她究竟有什么好的，但是沈婕妤就是很喜欢她。

她说她很有魅力，说她的想法很大胆，如果可以，她也想和她一样有这样大胆的想法。

太后说你现在听了我的想法不就相当于拥有了吗，结果沈婕妤却摇了摇头，说不一样的。她说有的鸟儿生来就是自由的，自由地翱翔在天空中，不用管别人的目光，可以做自己……

“而笼中的金丝雀从一开始就没有再寻回翅膀的机会。”

当年的沈婕妤一边逗弄着笼中的雀鸟一边说道。

沈婕妤爱鸟如命，她的小院中经常是叽叽喳喳的。她本人也如同鸟儿一般地喜欢叽叽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