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年画（四）（1/1）

电话拨出去半分钟，对面的堂哥还是没有接起。林绘猜测是堂哥太忙，没有注意到手机。

十分钟后，林绘的电话响起，对面传来堂哥的声音。

“林绘啊，有什么事情吗？刚才在忙，没有注意到手机。”

“堂哥……”林绘刚开口，对面就传来了同事和堂哥说话的声音。

“林哥，这个角色我画完了，你看看怎么样？”

“你这个角色画得挺好的，但是剧情策划的需求说是要给这位治疗型角色做出一些反差，所以我建议你不要使用医护人员传统的冷色调，尝试用一些暖色调，丰富这个角色的特点。”

林绘等着电话那边的二人讨论完。

堂哥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工作有点忙，你说吧，什么事？”

林绘不以为意：“没事堂哥，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想跟你寒暄寒暄，最近都这么忙吗？”

堂哥长出一口气，叹道：“唉！我这儿同事们都叫苦不迭了！每天没日没夜的加班，我真是羡慕你啊，在画室里自由自在的。”

“也没那么自由，我爸总来搅和我。”林绘想着父亲那吊儿郎当的样子说道。

堂哥轻笑道：“我说林绘，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二叔思想前卫，人又随和，你都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羡慕你。”

想起大伯与堂哥的关系，林绘便也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下去。

林绘话锋一转，问道：“堂哥，你今年什么时候回家来？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

电话那边堂哥的语气很是坚决：“今年我不回家。”

虽然想到过这个答案，但是堂哥毅然决然的语气还是让林绘一惊，令他沉默良久，不知如何接话。

堂哥见林绘哑然无声，接着说道：“你有什么事情要问我？若是与画画有关，那说不上是‘请教’，你画得比我好得多。”

“确实是画画。”林绘答道，“但你别这么谦虚，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想和你好好商量的。”

“好吧，什么问题？说得我都感兴趣了。”堂哥笑道。

林绘换了只手拿着电话：“爷爷让我爸画一幅年画，我爸怕画不好被爷爷骂，所以让我替他画。不过爷爷没说要画什么样的，但我又不想画那种传统的门神、娃娃，所以想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林绘还没说完，堂哥便笑出了声：“二叔还是那么怕爷爷吗？我记得咱们小时候春节去爷爷家，二叔总是拖着不愿意早去，结果爷爷嫌他来得迟，反而骂了他一顿。”

林绘无奈道：“对啊，我爸就是这么丢人，老大不小了还总被爷爷骂。”

“那我也正好帮帮叔叔，我想想啊……就用一些卡通的元素怎么样？现在外面卖的春联、福字，不也都很现代吗？生肖都做得很可爱。如果年画也能做成这种类型，一定也很有趣。”堂哥远远看着同事电脑屏幕上的画，得到了灵感。

林绘说道：“我也有想过这个画法，爷爷会不会喜欢我不确定，但我觉得大伯一定不会喜欢。”

电话那边有几秒的迟疑，随后尽管能感受到堂哥的极力压抑，但还是能感觉到他语气的激动：“管他做什么？他就没有什么喜欢的。爷爷和全家喜欢就行。”

“那你过年真的不回来了吗？我还想着咱们俩可以一起画画呢，就像咱们小时候过年一起放烟花一样！”林绘心里充满了遗憾。

“林绘，咱们都长大了，回不到过去了。而且即使我想回家，可有人拦着我呢。春运的票再难抢我都可以去抢，但是冷言冷语、无理取闹、诸事不满，让我连抢票的念头都没有了。在人们眼中，过年是团圆，是相聚，但对于我来说却不是。我宁愿在异乡过几天安静日子，也不想回来听训。”堂哥越说语速越快，显然是动气了。

“那好吧，那你在那边好好休息。”林绘只得作罢。

挂断电话后，林绘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团圆的节日。合家欢乐的景象，在一些家庭中，是不是只是假象呢？

有爷爷和父亲这样交流甚少，且流于表面的疏离父子。更有大伯和堂哥这样一触即发，难以处在同一屋檐下的矛盾父子。

团圆的合家欢像是一条丝绸，盖在外面，让人只看到华美柔顺的外在，却不知内部已满是疮痍，而又难觅改善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