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肖像画（四）（1/2）

将她的样子从脑海中唤出已属不易，穆甘棠这才发现，将这模糊的形象形容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她是一个女生，年纪和身高都和我差不多。”穆甘棠先将最容易描述出的最基本的特点讲出来。

林绘点头，却不动笔，因为仅有这种级别的特征根本无法起笔。

“她的头发……比我现在的，长一点点吧。”穆甘棠持不确切的口吻，用手比划着大概的长短。

见林绘依旧没有动笔，穆甘棠又开始冥思苦想，就想要在荒漠中掘出一汪泉水一般。

直到林绘快要打哈欠了，穆甘棠才说道：“有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林绘笑出了声，随后强忍住，说道：“这样的描述，根本不足以画出肖像画呀。”

穆甘棠又鼓捣了几下手机，还是没有反应，她无计可施，几近绝望，呆呆地伫立在画室里，像一座雕像。

林绘见状，深知是时候帮她走出内心的囚笼了，装作恍然大悟状，激动地说道：“我有办法了！”

雕像似乎轰然裂开，穆甘棠又恢复了灵动的神态，满眼欣喜地问道：“什么办法？”

林绘把笔递给穆甘棠：“办法就是由你自己来画。”

“我？”穆甘棠有些不知所措，“我不会画画啊。如果我会画画，就不会来这里了。”

“其实，很多人只是不会描述画面，但是他们心目中会有肖像画对象的切实形象……”林绘解释道，“这‘形象’是广义的，并非眼睛、鼻子、耳朵长在哪里，长什么样，而是在他们心底映射出的最独特的形象。”

穆甘棠不知所云，始终没有接过笔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林绘又将笔向前递了递：“你拿着笔，我会一点一点引导你，请相信我。”

请相信我。这句话她也曾对穆甘棠说过，在穆甘棠纠结是否要报名演讲比赛时，她坚定地看着穆甘棠的双眼，说出了这句话。

在这一刹那的恍惚中，穆甘棠接下了画笔，接下了她从未使用过的画笔。她走到画纸前，看着如刚下完大雪而一尘不染的雪地般的洁白画纸，不忍破坏这纯白的一切。

林绘引导着穆甘棠：“她的脸，在你眼中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圆脸……”穆甘棠像是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学生，怯怯地不敢大声说话。

林绘见她如此，本已温和至极的口吻又温和了一分：“不需要描摹出具体的形状，只说她给你的感受就好。比如：是一张很有亲和力的脸。”

穆甘棠领悟了林绘的意思，自己进入到记忆的深海里去找寻她给自己留下的感受。

那是穆甘棠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甚至，那都算不上是比赛。因为那仅仅是班会课上，班长临时起意进行的一场座谈会。

她轻轻推着穆甘棠，示意穆甘棠举手报名。可穆甘棠在人前很难开口，更别提在全班面前了，这很容易陷入站在讲台上失声的尴尬境地。

但她的脸是那样的温和从容，似有魔力一般，让穆甘棠觉得试试也无不可。

穆甘棠走上讲台，班级开班会使用的教室非常小，一眼便能把全班同学纳入眼底。

即便被她温和地鼓励着，但作为首次演讲的穆甘棠依旧不能很好地控制心里乱窜的紧张感。

此时，她那张温和从容的脸稍稍扬起，并微微晃动着，力求引起穆甘棠的注意。

穆甘棠也恰好注意到了，当对上了眼神之后，穆甘棠觉得那张脸有一种魔力，能让自己全然放松、不怯场面的魔力。

从记忆中归来，穆甘棠握着画笔，给出了答案：“那是一张温和从容，让我在任何时候都能平静下来的脸。”

“很好！”林绘干脆地给予了肯定，“那就画下来吧。”

“可是……”穆甘棠还是不明白，“这样的形容怎么体现在画纸上呢？”

林绘解释道：“无需画得一模一样，手只是心的外化工具，它无法完全地重现也是很正常的。总之，直接画就好，不用在意画技。”

穆甘棠心一横，在纸上画了一个并不圆的圆圈。不说一模一样，这简直看不出是人脸，就是烧饼也比这个圆圈圆。

看着洁白如雪的画纸上多了这个黑色的变形的圆圈，穆甘棠想到了冬日大雪后银装素裹的地面被一块黑泥玷污。

林绘却在一旁鼓掌：“对，就这么画！”

穆甘棠知道林绘并非是在嘲笑，可自己也确实无法直视这第一笔画，她不再看画，只看着林绘，问道：“接下来呢？”

“她的头发是什么样的呢？”林绘一点一点地引导着穆甘棠。

穆甘棠刚想说“黑色的”，便咽了下去，她知道林绘想得到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她再次在回忆的溪流里溯流而上，却发现那头发其实是有些枯黄的。

朝夕相处，难免也会有争吵的时候。在一个冬夜里，二人坐在教学楼的连廊里。穆甘棠一再催促她回去，但她还是坐在对面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