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素描（五）（1/1）

“咚咚咚。”敲门声惊醒了看电视看得入迷的老头儿。

“来了来了，谁啊？正演到关键时刻呢！”老头儿嚷嚷着起身开门。

来人是红马甲大妈，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也穿着红马甲，分别提着一箱牛奶和一箱鸡蛋。

“王大爷，祝您生日快乐！”

老头儿有点懵，把门关上。门外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过几秒，老头重新把门打开。

原来是老头儿把日历挂在了门后，看了才知道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而自己早都忘了。

“你们怎么知道的？”

红马甲大妈指使着两个年轻人把牛奶和鸡蛋放到屋子里：“现在小区都是电子化管理了，每个人的生日都存在电脑里了。咱们小区福利也好，六十岁以上的老人都有生日礼物。”

“马主任太客气了。”老头儿滑稽地行了个礼，眼睛却一直盯着牛奶和鸡蛋。

红马甲大妈摆摆手：“什么主任啊，不过大伙儿看得起我罢了。那我们走了啊。”

红马甲大妈按了电梯，两个年轻人跟在身后，三人等着电梯。

其中一位年轻人开口道：“这位爷爷没有家人吗？怎么生日这么冷清，今年还是六十岁整。”

红马甲大妈“嘘”了一声，示意他小点声。

随后三人进入电梯，大妈才回答道：“他老伴儿走得早，儿女和他处得也不是很好。其实他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有点古怪。”

谈到此处，大妈想起前些日子还在平房时，有个人找她要了老头儿的生日和老头儿儿女的现住址。

这时电梯到了一楼，大妈没有出去，又按了电梯里的楼层按键，说道：“你们先回居委会吧，我再上去一趟。”

随着大妈敲开楼里过去老平房邻居们的家门，老头儿家的家门也被频繁敲开。

“王大爷，谢谢您前两天借给我半瓶酱油，这是我刚炖好的排骨，给您来几块尝尝，祝您生日快乐。”周姨端着还冒着热气的盘子。

“嚯——”老头儿夸张地吸着鼻子，“我刚才就闻见排骨味儿了，寻思谁家炖排骨了，手艺那么好，给我馋坏了。”

“老倔……老王！我闲得难受，快跟我来两盘。”小二子拍门叫喊着。

“小二子，敢跟我叫板了是吗？我今天让你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老头儿从床底下抽出棋盒来。

“王爷爷，祝您生日快乐，这是我在学校学的折纸。”赵家小孙女穿着明黄色纱裙，手里举着一个粉色的纸鹤晃动。

“快来，丫头。”老头儿伸手把小孙女揽到怀里，“看我怎么把你二子叔叔打服咯。”

老头儿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像是又回到了平房。虽然左邻右舍不用拥在窄窄的胡同里，而是在铺着地砖的宽敞客厅里闲话说笑。虽然来往的距离变长了一些，可电梯却让大家的步数更少了。

场地和距离都不是问题，只要邻里情谊在，至大至小，至远至近，总能相见的。

这个小区新建成不久，也渐渐引来了鸟儿在这里的树枝上、屋檐下筑巢。颇有“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的盎然景象。

新巢建好，雏燕们也是归来的时候了。

两个中年人从电梯走了出来，一男一女。男人提着一盒蛋糕，女人则看着手上纸条写着的地址，对照着各户门上的门牌号。

“咚咚咚。”今天老头儿家的门被敲开了数次，他已经习惯了。可他没想到，两位稀客到来了。

“爸……祝您生日快乐。”儿子和女儿挤出羞赧的笑容，看着屋里的邻居们，双双自知自己长久没回家的惭愧。

老头儿先是愣了愣，看着儿女脸上抽动的皮肤和邻居们惊异的神色，他解围道：“昨天不是打电话说今天早点来吗？结果还是来得这么晚。”

儿女笑笑，进了屋子。他们在小区附近的饭店准备了一桌饭菜，宴请了邻居们一起，为老头儿圆满庆祝了六十岁大寿。邻居们坐在能容纳二三十人的圆桌上，回忆着在平房将两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拼在一起才能摆得开饭菜的流水席。

酒宴结束，众人散去。儿女送老头儿回到家里。

老头儿这时才抛出疑问：“两位贵客，今天怎么想起光临？”

女儿从包里拿出一幅画，那上面画着在老头儿的新房里，街坊邻居来给他祝寿，门被打开，走进一男一女，正是这对儿女。

“那天我和我弟都接到一通电话，来电话的人没说他是谁，只说‘远飞的燕，终是要回巢看看的’，然后念了您的地址，让我们记下。”

“然后过了两天，我就收到了这幅画。爸，这几年我忙着出差，我以后会多回来看看的……”

“我也是……”

“受不起！”老头儿转过身去，疑惑着自己在平房时明明没有泪水，为什么它也跟着自己搬到了新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