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邱岑与邱家（1/2）

“一、二、三、四……”

月光下，一个不大的少年正坐在卧室的推拉窗前，抬着头仰望着黑色的天空，一遍又一遍的数着星星。他的手指随着他的目光移动着，时不时上下摆动，颇有一种玄妙的韵律感；他的嘴唇也跟着翕动着，喃喃自语着，声音小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作为一个边缘人，在这百无聊赖的日子中，除了自己与自己对话，说着这种好似呓语般没有营养、没有逻辑的对话，他又还能干什么呢？

这个少年自然就是邱岑，如今的他已经十六岁了，开学以后他就要进入高中学习，只不过，不像其他人那样，他没有所谓的忐忑或者兴奋，也没有任何期待，冰冷的就像一台只会完成任务的机器，把每一天的工作都当成任务，学习也不例外。母亲病逝，父亲常年不着家，他已很久没有感觉到亲情的温度了，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在无数个日夜里不停地折磨着他，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彷徨、无助最后演变为孤独和厌世，曾经整宿睡不着、偷偷躲在被子里哭泣的小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至极的面孔。他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每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点作为人的生气，空洞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神采。

邱岑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还没来得及触摸母爱就被命运狠狠地卡住了脖子，甚至连母亲长什么样邱岑都已经不太记得了，所谓记忆中的模样不过是几张黑白的老式照片还原在记忆中的样子罢了。他的父亲整天也是忙前忙后的，带着年幼的他东奔西走，最终总算是拼死拼活攒出来了一套房子，父子两人过上了比较安定的生活，甚至他的父亲还凭借着自己的能力给邱岑找了一个后母。当时的邱岑年纪不大，但他也知道父亲的意思，虽然心中不愿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随着他的父亲事业越做越大，越来越忙，陪伴他的时间更是可以用秒来计算，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和他的后母一起度过的。后母待他还是很不错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邱岑就是不喜欢她，平时也尽量和这位后母大人保持着距离，根本不让她干涉任何自己的事情。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度过了他的小学和初中的时光。

不久前，他收到了实验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他也如其他人一般迈向了人生的新阶段。实验中学在整个市区都是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即使是那些公认的学霸看到他们的录取通知书也要为之兴奋很久，可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只那么一眼而已，然后就把它丢到了不知道哪个废纸堆中。在众人的眼中，他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学霸了，可是对于他来说，所谓的学霸却是如此的可笑。每一个成功的人背后多多少少能找到一些理由，或是一个崇高的理想，或是单纯地出于兴趣，或是满足他人的期待，可邱岑呢？都不是。他没什么高远的理想，更谈不上什么乐趣，而孑然一身的他也不需要去迎合讨好谁，满足谁的期待，他的理由只是逃避罢了。自身孤独的处境、对未知前路的迷茫像大山一样压迫着他，让他无法喘息，本就是无根的浮萍而已，可预见的未来不过是随波逐流、随风飘荡。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他怕自己闲下来去面对那些内心深处的恐惧，所以他只能通过学习来麻痹自己，只有学习才能使他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东西，沉浸于当下正在做的事情。事实证明，任何正向的刺激都远不如恐惧和惩罚来得效果好，他早就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也没有任何退路。

不过这样的日子虽然孤独寡淡，却也难得平静。在这复杂的人生中，又有谁过得容易呢？在这个还并不算发达的年代，有一顿饱饭和一陋室就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一想，邱岑就一点抱怨的心思也升不起来了。命运从来不曾眷顾过他，这也让他没什么不切实际的欲望，平安顺遂对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正是因为这样的心态鼓励着他，他的生活虽然不算幸福，却有几分自在。

“叮铃铃……”正想得出神的邱岑突然听到客厅里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接着就是略带急促的啪嗒声由近及远，那是拖鞋碰撞地板发出的声音。邱岑听到动静后，就知道后母崔雅已经走到了客厅，于是收起准备迈出的脚步，照旧坐到窗前数着星星。

另一边，崔雅已经拿起了话筒，嗓音轻柔地说道：“您好，请问是哪位？”

家里的电话并没有来电显示，所以崔雅并不能判断到底是谁打了这通电话，然而知道家里座机号码的，要么是邱岑的父亲邱江和他在生意场上的朋友，或者干脆是骚扰电话。

“是我，小雅。”一道略显粗犷的声音传来。

“江哥……是你吗？”崔雅的声音明显急促了几分，看样子很是激动，“你都多久不着家了？最近出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这有点事，估计得晚点回去，我跟你说啊，最近我又做了几个大项目……”

一谈起工作，邱江顿时就显得精神奕奕，一句话连着一句话，就像倒豆子一般倾泻而出。而作为倾听者，崔雅似乎并没有任何不耐，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握着手中的听筒，和邱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