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人鱼（1/2）

白听轻轻阖上了眸子，微卷的睫毛轻轻颤抖，哑声道：“卫酒，我害怕。”

卫酒的电流声响了又灭，不知多少个轮回后，他只能吐出短短两个字：“主人……”

手电筒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白听久久不能回神。

她的思绪越来越乱，父亲的话像一声巨雷在她耳边炸开，她的心慢慢沉下去。

无助和害怕在一瞬间涌上心头，零碎的记忆、不堪的声音在她大脑深处像放电影一样闪过。

“奶奶，抱抱。”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记忆了。

她看见血红的海岸线边，无数海洋生物的尸体遍布其中，海域里——海浪翻涌，潮汐起伏。

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人俯身将幼时的她抱进怀里。

那女人生得那样美，黑发红眸，美艳动人，眼神像最冷的火焰燃烧在冰雪中，寒冷又炽热。

——凉薄，疏离，又带着淡淡的忧伤，像是来自深海不见天日的孤兽。

然后她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无数的浪花被她的尾巴激起。

一条巨大的、漂亮的鱼尾在海水里静静游荡，尾鳍看起来柔软又飘逸。

那是白听的奶奶，人鱼族尊贵的塞壬，亚特兰蒂斯千年来唯一的女塞壬。

“奶奶……”小白听伸出肉乎乎的手抱住女人的脖子，奶声奶气和她说：“大海变成红色了。”

塞缪尔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飘渺又虚无，恍若神诵：“是啊，大海变成红色了。”

“那奶奶怎么回家呢？”白听微微偏着头，天真地问塞缪尔。

塞缪尔眼里的忧伤越来越浓，她喃喃道：“回不去了，奶奶没有家了……”

“奶奶怎么会没有家呢？”白听不懂，偏着脑袋天真的问她。

塞缪尔轻轻亲了她一下。

“奶奶的家被人类毁了，奶奶没有家了。”塞缪尔的眼里渐渐浮现了憎恨的情绪：“我恨他们，总有一天，我要他们给我的家园陪葬。”

白听眨巴眨巴眼睛，嘴里含着自己的小拇指，她听不懂奶奶话里更深沉的感情，她还太小了。

但大人的喜恶总是能影响孩子的喜恶。

“那我也不喜欢人类。”白听在塞缪尔颈间蹭蹭，瓮声瓮气道。

塞缪尔抱着她，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

“人类自大虚伪又愚蠢，他们连自己的同胞都能残忍的杀害，如今甚至肆意污染他们赖以生存的海洋，这样的生物，迟早会迎来灭顶之灾。”

塞缪尔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他们的灭亡都是有迹可循的。”

白听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又看了看身后的大海，无数的海洋生物争先恐后地向更远的地方游去，渴望能找到可以赖以生存的家园。

——找不到的。

白听的脑海蹦出这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然后，一阵狂浪袭来，疾风带着劲雨呼啸而至，血红的海水在天上形成了滔天的巨浪。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巨浪之下浮现，随着潮汐的起伏，他逐渐逼近，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一个头发长至脚踝的雄性美人鱼从海水慢慢游了出来，

他游到塞缪尔身边，看着她的眼睛，碧蓝的眸子里是深深的歉意：

“我的主，我很抱歉让你看见这样的海洋。”

“时安。”塞缪尔轻声唤他的名字，眼里的憎恨之情已经不见了，她说：“不是你的错”

她的目光越过时安，看向他身后的大海：“是人类在自取灭亡。”

时安深深低下了头，俊秀的脸上是一种深深的尊敬之情。

他缓慢地牵起塞缪尔的手，无比虔诚地在她指尖留下浅浅一吻。

白听微微嘟起嘴，使劲把塞缪尔的手抽回来，她瞪着时安，努力装得凶凶的样子对他说：“我要叫我爷爷揍你。”

时安一怔，忍不住微微一笑，塞缪尔的眼里也浮现淡淡的笑意，她伸手将白听的头发挽到耳后，轻声道：“我的宝贝。”

白听和以前一样滚到塞缪尔怀里撒娇：“奶奶奶奶……”

她有些兴奋地抬起头，却不经意间看见塞缪尔眼里淡淡的忧伤，她从来没有见过奶奶这个样子。

奶奶是海洋的王，但她庇护不了海洋。海洋有净化能力，现在却无法给她的孩子一个干净的家园。

塞缪尔那时的眼神现在还深深烙印在白听的心里，所有的声音和场景渐渐远去，白听最后感觉到的是时安发出了一阵她听不懂的声音。

——那是人鱼的语言。

随后白听猛地睁开眼，从久远的记忆里抽身，心底再次传来那阵莫名其妙的绞痛。

——她知道父亲为什么要当入侵者了。

因为奶奶死于海洋的污染。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都有迹可循。

疼痛使得白听冒出冷汗，不得不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