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徐漾的噩梦（1/2）

徐漾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晚他喊了多少声妈妈，但是每一声妈妈都如一根钢钉一般扎进了李灏森的心里。

那晚上海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

不知道是不是外部环境的助力，徐漾的梦里也是倾盆大雨。或者说轰隆隆的雷声，把他带回了那个雨季。

那年徐漾12岁，他一个人坐着火车来到宜市，可是刚出火车站，就下起了太阳雨，即使淋着雨，徐漾也觉得很开心，因为他终于要见到妈妈了。

徐漾手里紧紧攥着外公离世前塞给他的纸条，但是他又不敢攥得太紧，他怕汗水把地址打湿了。

其实那几个字在徐漾心里早已滚瓜烂熟，宜市西城区108号。

出租车到达街区的时候，徐漾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近乡情怯，即使这里不是他的故乡。

是108号还是106号来着，徐漾紧张得大脑一片空白。

正当徐漾想把纸条拿出来看看的时候才发现，最关键的地方居然被雨水打湿了。

其实自己已经记得很清楚了不是吗？徐漾紧急得召唤着回忆，可是因为他太紧张了，越努力想脑海中就越是空白，该怎么办？徐漾的眼眶都急红了。

突然108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出来。

徐漾突然间有些慌了，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将自己藏了起来。躲在树后的徐漾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可能不是这家，也可能他们是客人。”

可是不一会，一个穿着绿色条纹长裙的女人也跟着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穿着香芋紫色连衣裙的小女孩。那条裙子徐漾很眼熟，那是妈妈的裙子。

可是，或许是妈妈借给她穿的呢？

又或者，她只是有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呢。

“妈妈！”小男孩跑向了那个女人牵着她的手说：“妈妈，我们今天要去买一个超大的生日蛋糕！我要超级马里奥的。”

“好好好，都依你，小寿星。”这个声音，这个频繁在徐漾梦里出现的声音。

“沈娟。”徐漾大声地叫了一声妈妈的名字。

女人回过了头。

是妈妈。

看着女人只是向四周扫视了一下，见没有熟人后，便催促着孩子们赶紧上车。

一时间，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从徐漾的脸上滑下来了。

妈妈她，不认识我了。

现在的徐漾一米七，不再是那个跟在大人后边要玩具的小屁孩了，所以妈妈她不认识我了。

回去的火车上，徐漾麻木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对面坐着的那位母亲正在给自己的儿子讲丑小鸭的故事。小孩用稚嫩的语气问妈妈：“妈妈，如果我是丑小鸭的话，你还会要我吗？”

年轻的妈妈捧着儿子的脸温柔地说道：“当然会啊，而且在妈妈眼里你才不是丑小鸭呢。”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丑小鸭呢？”小孩子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那妈妈也会要你，因为妈妈永远爱你。”

听到这句话，徐漾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没事吧。”年轻的妈妈好心地问道。

虽然此刻的徐漾很想说句没事，可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任谁看他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于是他只能拼命地摇头。

年轻的妈妈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孩子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于是小心地从手提袋里拿出一盒老奶油蛋糕放在徐漾面前跟他说：“小孩，别难过了，吃点奶油蛋糕吧。”

见徐漾没有动，她便直接拿出来一块递到了徐漾手里。

这时的徐漾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今天也是他的生日。他特地选了这一天来见妈妈，就是为了能尝到妈妈亲手做的饭菜，为了能多吃一点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他本来想一定要让妈妈给自己做一碗长寿面。不，要做五碗，因为他已经五年没吃过长寿面了。

可是......可是妈妈把他忘了。

徐漾的泪水就像决堤的大坝，怎么也止不住，他也不记得那天自己究竟哭了多久，他只知道从那天之后，他不再哭了。

那天之后，他没再跟爸爸提起过妈妈。

那天之后，徐漾总是有点讨厌下雨天。

其实，徐漾没跟李灏森说过，他讨厌上海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上海离宜市太近了。

徐漾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常常不敢回头，因为他怕自己一转身就看到她了。可是转瞬徐漾又自嘲地想到，即使自己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也认不出自己吧。

后来徐漾常常想，如果那天他去追那辆开走的车，妈妈会不会留下来为他做一碗长寿面，可惜这世界不是分岔的小径，他无法预知另一条路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同样在这个雨夜的梦里，徐漾也没有追上前去，他还是躲在那棵树后，任由雨水将自己浇透，然后看着汽车消失在视线里。

噩梦惊醒，仍是深夜，窗外依然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