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摇摇欲坠的沙堡（1/2）

第97章 摇摇欲坠的沙堡

血把身上的衣服染得实在不能看，桑夏回去换了身衣服后才按着脖子回到了史莱克的休息室，第三轮的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的对手是星罗皇家高级魂师学院。

听完戴沐白和朱竹清讲述的堪称残酷的家族倾轧后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在为这种野兽般的竞争方式震惊痛心的同时宁荣荣也不由地偷偷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生在这种家族里，否则她大概会被嚼得骨头渣都不剩，她拉着朱竹清的手，指尖在她的手心里挠了几下以示安慰。

“现在是赛前心理辅导环节，”走进来的桑夏向朱竹清招了招手，“竹清跟我来。”

朱竹清从来都是他们中最努力的那一个，以至到了透支自身潜能的程度，她所在的是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悬崖，如果不竭尽全力地奔跑，就会被吃掉。

两个人都靠墙站着，朱竹清的脊背笔直，桑夏懒懒散散的。

“竹清，”她点起一支烟，烟雾袅袅缭绕笼住她的眉目，等到带着镇痛效果的清凉草木药气随氧气交换的过程在体内扩散开后才思考着组织措辞慢慢开口，“你一直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

“……为了活下去。”

朱竹清的声带因为方才情绪剧烈波动时的嘶吼而轻微地受损了，现在还有些喑哑。

“那活下去之后呢？”桑夏问，“如果你和小白能在这场比赛中胜出，你们的家族可能会转而在你们身上下注，让你们成为星罗帝国新的皇帝和皇后。那之后呢，坐上那个位置后，继续把这个愚蠢的规矩延续下去，让你们的孩子也像你们和兄弟姊妹一样，不断重复回环悲剧的命运，把利刃一次次捅进彼此的胸膛？”

“我……”

朱竹清冰冷死寂的瞳孔颤了颤，迷茫和痛苦从中浮现出来。她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复这种宛如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人生，但这条铁则从星罗帝国立国之初便已深深烙刻在了国家的血脉里，与历史一起绵延至今，仅凭戴沐白和她怎么可能打破？

“家族是不会同意的，这条规矩后牵扯着的是帝国的权力博弈，被抹杀的不仅是失败的候选人，还有押错注的大贵族。”朱竹清嘶哑地说，“他们以此来排除异己保持政局平衡。”

她抓着衣角的手不断用力：“而且就算我们赢了，也只是有了正式参与角逐的资格而已。那个位置不是因为一场比赛的胜负就能决定的。戴维斯比沐白大六岁，早就开始培育扶植自己的势力，被流放到国外远离权力中心这么多年的我们根本不可能和他们抗衡。”

“房子的年代越久，地基就越腐朽。到最后不用人去推，它就会自己崩塌掉。”桑夏的声音轻而冷，像是薄瓷摔碎后乍迸的脆响，“到那时候，那些金字塔顶的大贵族会是摔得最惨的人。你应该明白武魂殿为什么不能成为大陆的主宰吧。”

“武魂殿没有建立政权的基础。”朱竹清想起那些因为向往这座繁花的天堂而千里迢迢来到武魂城却被耸立的六面城墙拒之门外的民众，“他们虽然拥有魂师，但也只有魂师。占人口绝大多数的普通人才是垒就统治的砖瓦，他们对此视而不见，是傲慢，也是妥协。”

“是，一旦武魂殿开始争取民众，两大帝国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围剿它。很可笑对不对，在统治者们的眼中民众与草芥无异，却又再清楚不过自己是依附在他们身上汲取养分的菟丝子，一旦失去了宿主，寄生者也必死无疑。”

桑夏的眼底沉淀着刀剑交错般寒冷的清光。

“但民众又能被他们压迫多久？竹清，向下看，顺着穿过星罗帝都的那条河到贫民窟去看看，清澈的水面从上城区流到下城区后会变得污浊恶臭，水下沉没着无数被榨干价值的人的尸体，他们的呐喊和哭嚎会被舞会厅里彻夜不休的小步舞曲和咏叹调掩盖，但不会永远被掩盖，总有一天会掀起海潮般的洪流，把行将就木的王朝腐朽脆弱得就像海滩上摇摇欲坠的沙堡一样的统治冲垮。”

“——竹清，与其被那样的洪流吞没，不如投身到那里去，去为旧的时代掘墓。”

“可是，那会很难。”朱竹清喃喃出声。

“但你从来就不是会因为困难而畏缩放弃的人对不对？”桑夏拉过她的手，朱竹清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但并不娇软柔弱，指腹和掌心上都有因为长久握剑和笔而被磨出的硬茧。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这些粗砺的茧子：“我看过你的笔记，你不是一直都在为此努力着吗。”

朱竹清惶惑地摇头，在此之前她想成为家族的继承者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命运不再任人摆布，桑夏所描述的未来对她而言太过远大又荆棘丛生，那意味着要背叛她的家族、血统和阶级，与整个世界的规则相悖，她不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觉悟和决意：“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而且沐白……”

“他是他，你是你。你是朱竹清，不是‘星罗帝国三皇子的未婚妻’。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是该由你自己来决定的，”桑夏的语调轻柔而冷酷，“坚韧、冷静、觉悟、智慧，这些你都有。你本来就是史莱克七怪里最具革命者潜质的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沦为丈夫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