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3/3）

她再一次觉得，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深藏着的东西，那一片翻滚的乌云后面遮蔽的东西，是她很早很早就看到过的。

如今窥见了一点，都让她神魂颠倒。

就像无意间尝的一口松子酒，她全然没有抵抗力，只能为之沉醉。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收留我，伊恩。”

“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说谢谢，我也早说过了，不必客气。”

“但现在的这句谢谢，我必须说出来。”席晴看着伊恩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当下的这个范围，实在很适合谈心。

外面依旧在下着雨，屋子里有食物的香气，连带着那有些发白清冷的灯光都柔和了下来。

席晴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从来没有跟人说起过的心事吐露了出来。

“说起来你可别笑我，今晚我之所以这么狼狈，其实都是自找的。因为我不喜欢用打车软件，如果我装了用了，可能就能顺顺利利到家了吧。但我就是不想用，这样说可能有些矫情，我好像总是会有这种无谓的坚持。”

“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席晴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抓了抓头发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没关系，你慢慢想慢慢说，我听着。”

伊恩拿过水壶，往席晴的杯子里倒了些温水，席晴喝了一口，稳了稳思绪，再次尝试说出心中所想。

“这个世界有它运转的节奏，而我也有自己的步调。很多人走得很快，不是因为他们想，而是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不用打车软件，就打不到车了。如果不懂一些梗，聊天的时候就会融入不进去了。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员，我们总想被接纳，但却很少想过，自己愿不愿意接纳它。”

“我有自己认定的生活方式，尽管它可能不合时宜，不知变通，但那样才是我自己摸索出来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啊。”

席晴说了一大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就当是，我吃饱了之后的胡言乱语吧。”

“我不觉得是胡言乱语。”伊恩听完一番话，认真地说，“你知道高更吗？”

“嗯？”

“就是一个蛮有名的画家。他的前半生，都很普通，娶妻生子，有一份不错收入的工作。但在三十五岁那年，他突然辞去了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画画里去了。在很多人眼里，他是个抛妻弃子的混蛋。在他妻子的眼里，他一定是出轨爱上了别的女人，画画不过是借口。”

“但事实上，他就是单纯的喜欢画画而已。尽管后来家庭破裂，他一度入不敷出，却依然坚持画画，最后他带着一身的病痛和非议离开了人世。而他的画作，在他死之后，才突然得到了大众的青睐。”

“我不能评价他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但是有所坚持，一定不能算坏事，毕竟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活法。跟他的所作所为比起来，你的反抗方式其实挺温柔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连伊恩自己也有点不适应。

“伊恩。”

“嗯？”

“虽然别人常说你脾气差，不好相处，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

席晴的眼里闪着某种神采，“真的。很多人遇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往往会第一时间去否定它，但你没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伊恩，你特别特别好。”

“闫雨，你特别特别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你。”

一句盘桓在记忆里的话，冷不丁冒了出来。

而说这句话的人，此刻就在他的面前，问他有没有听过这句话，这实在是一个有些滑稽的情节。

就像如今她叫他“伊恩”，已经彻彻底底忘了他真正的名字。

虽然他决定原谅，但对她的健忘，他好像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伊恩的语气又冷了下来。

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你当初为什么会抛下我然后消失不见呢？伊恩想。

还没待席晴再说什么，洗衣机发出了已经清洗完毕的提示音。

“你去晾衣服吧，我来收拾碗筷。”

伊恩说完，便站起身来，看样子是不再准备继续聊天了。

席晴总觉得刚刚抓住了一点一闪而过的什么东西，不止一次了，伊恩对她的态度总是会这样骤然变化。

她没有找到这变化的开关是什么，每次她觉得离这个人近了一些的时候，总有什么阻挡在他们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