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懵圈（1/1）

冯老三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三轮车扶起来的，也不知道怎么把撒了一地的肥皂捡回车里的，更不知道是怎么蹬着三轮车回到厂里的。

他的耳朵听不见了，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他也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关心现在是几点，所有的对他来说都没意义了。

他装模作样，跟别人打着招呼，他故作镇定，通知着各车间来领肥皂……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他像泄了气似的一步一步费力的爬回了单身宿舍，他不感到饿，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去食堂打饭了，可是今天，此时此刻，肚子里塞得满满的，都到嗓子眼了，他急切的呼吸着，像牛一样往外喷着气，如果不像牛那样喘气，一定会炸爆。

他躺在床板上，那两个大学生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不知道，那二百块钱什么时候丢的他更不知道 ，他两眼只盯着房顶，他什么也不做，什么也做不了，此时的他觉得，就这么躺着，这么盯着，一动不动是最好的。

下铺有人回来他也不知道，下铺把床晃的很厉害，他也不知道，同屋的人跟女朋友看完电影，压完马路回来睡觉了，他也不知道，他能听到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只是动着嘴皮子回应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屋里的人能感觉到紧张的气氛，说话的声音也小了，走路的声音也小了，东西也是轻拿轻放……

他不知道几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浑身是汗，口干的要冒烟，他爬下床来，胡乱的拿起一个杯子，胡乱的喝了一通。

他不再上去睡，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再爬上去，他出了门，下了楼，找了一个暗处的台阶坐了下来。幸好，一包烟没抽几颗，他庆幸着，他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这些烟要陪他度过这凄冷难熬的夜晚。

他站起身找了一个墙角，尿了一泡尿。他尽量往高处尿，看着尿从高处流下来，形成了一条小溪，绕过了自己那只被砸了的脚。

还是自己的尿好啊，对自己真好，没有湿了鞋 ，还知道绕开自己那只被砸的脚，他的心里头一次涌出一股酸楚，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他爹打他，老师拧耳朵，还是尖皮鞋揍他，就是脚被砸了，十三幺白胡了，这种感觉都没有。

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他也不再关心夜空中有什么星星，还是什么银河，那北斗的勺子爱往哪转往哪转，爱转不转，还有那月亮，爱亮不亮，那些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还不如看自己的尿，那泡尿也渗没了，就剩下这多半包烟。

寒冷的秋夜不算啥，能比此时的心还冷？

夜班的车间灯火通明，机器的声音像怪兽的咆哮，那黑黑的夜像死神的黑袍，那亮着的强光灯像死神的双目。

来！有本事过来！老子弄死你！冯老三狠吸着烟，看着死神的眼睛。

一根接着一根，烟头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