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丢车（1/1）

他爹用新丝棉擦了擦屋里那辆崭新的凤凰牌二八弯梁大链盒自行车的浮灰，对窜天猴说“这车归你了，骑着上班吧”，这是爹花了他两个多月的工资，120块钱，求爷爷告奶奶托了不少人情买回来的，在屋里放了大半年了，本来不大的房间更加显得蔽塞，窜天猴一直不知道这辆车的用意，也没问，爹也没说。

可是，第一天骑出去就丢了。

丢车的那一刻，他觉得天旋地转，缓了一缓，才平静了些，此时，他认识到了严打的必要性，也对严打的不彻底性感到失望，这可恶的贼，怎么回去向爹交代？他很难过。

从这以后，他再也没买过自行车，每天跑着去上班，单位在工业街，离家十多里，跑快点和骑车的速度差不离，20分钟左右。

爹知道自行车丢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了三个月班，有一天，他拿了三张奖状和一个牛皮纸信封回来，他爹马上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鞋过来问：“这是啥？先进生产者？”。

他爹在工厂辛苦了一辈子，就拿了一回奖状，上写四个大字“光荣退休”，就这他爹还拿回家贴在墙上。

“不是”，窜天猴说 ，“厂运动会拿了三个第一，还有九十块钱奖金”，他爹从信封里拿出一叠新新的，散发着熟悉的油墨味道的大白边，蘸着唾沫一张一张数了两遍，“一个人最多报三项，要不还能拿更多奖金回来”，他第一次看到爹乐的是那么的开心……。

从这以后，他爹数钱的机会越来越多，再拿回来奖状都懒得贴了，奖杯就摆满了一柜子，窜天猴成了香饽饽，局里借完区里借，市里借完又代表地区参加比赛，他爹早就不喝散白酒了，西凤，洋河，泸州的空瓶子在窗台上排着队，破着洞的背心早当了抹布，半透明的白汗衫里面，印着号码的，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运动背心不停的换。

他爹数钱的时候跟他妈说：“要不是我，老三能窜那么快吗？能有今天吗？”，他娘白了他爹一眼，撇了撇嘴……

好像丢了的那只大肥羊和那辆崭新的凤凰牌二八弯梁大链盒自行车在窜天猴和他爹心里也没那么沉重了。

原来常说话的说的少了，原来很少搭话的话也多了，“来来来，冯大哥，抽颗金梅”，街坊递给他爹一支烟，他爹赶紧从上衣兜里掏出红塔山，拿出几支给众人发烟：“别介，抽我这个，红塔山”，众人接过烟，相互点火儿，喷云吐雾。

“冯大哥生了个好儿子，老三真有出息”。大家捡他爹爱听的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爹说，“这要不是我从小管的严，能成器才怪了……”，他爹颇自豪的吐了口烟说道。

窜天猴也成了街坊邻居教育孩子的榜样：“你看看冯家老三，哪像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向人家学习学习”。

街上疯打疯闹的孩子少了，赛跑的，原地比赛跳远的，西夹道那黄土路上有时还划了几条白线，像跑道一样。

很多姑娘也用正眼瞧窜天猴了，在她们眼里，窜天猴也没那么丑了，甚至他身上还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质，不过，能看见窜天猴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