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看戏（1/1）

窜天猴是我们小时候过年玩过的一种炮仗，以前没见过，应该是新产品，也许是我见识少，在我的记忆里，是1977年以后才有的。

一根筷子长的细竹签头上，粘着一个小拇指粗 ，约有一寸长，外面是牛皮纸，里面裹着火药的炮仗，可以手里拿着放，也可以插在沙子堆上，石头缝里，点燃朝下的炮焾，带着啾啾的鸣响刺向高空，比玩小鞭炮有意思。

然而，我们将要叙述的故事，和这种炮仗没太大关系。

我是在西夹道长大的。

西夹道是堡子里西城墙外一条南北小道，长约500米，北到北关街，南到清真寺，其实就是一条没水的护城壕沟，早年间有没有水，也未可知。

清朝以后，张家口堡从军事要塞变成了商阜重镇 ，西夹道的防御系统也废弃了，东侧是高大的土城墙，城砖早被人们扒光，拿回家盖小房或是垒鸡窝，西侧从北到南二十五个大杂院，有几百年的老院子，也有五六十年代盖的红砖排子房，住着各色人等，回汗满蒙都有，有教师，也有机关干部，以工厂工人居多。

二十三号院住着一户人家，爹是钳工 ，妈在街道小厂上班，大小子工厂学徒，每月18块5，二闺女念初中，老三上小学二年级，重点说说这老三，真乃西夹道一景……

由于年代久远，老三的姓甚名谁早就不记得了，可他有个响当当的绰号---窜天猴。

首先看看他的长相。

一头稀疏的黄色卷毛，土豆皮的脸蛋，常年流着黄鼻涕，从来不擤，流出来就吸回去，三角眼，塌鼻子，体格精瘦，比那公园里的猴子，就差一身毛。

他家住两间西房，二十三号院过去是富户住过的，北房五间歇山顶大屋，南房五间硬山顶大屋，西房也不矮，青条石的石基，进屋都要上台阶，高高的房脊上雕着花，青瓦溜光水滑，猫上去都滑脚。后来富户被打倒了，房产充了公，现在变成了大杂院，每家每户门前搭起了小仓房，偌大的院子拥挤不堪，只留下七扭八拐人走的道，很窄，一个人推个自行车就占满了。

一天中午刚吃完饭，几声惨叫传出了二十三号院的院墙外，我们知道，这是窜天猴又挨打了，赶紧往二十三号院跑去。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也很少看电影，看窜天猴挨揍，就是我们这帮孩子最有趣的娱乐项目，只怕跑的慢了错过好戏。

但见窜天猴从西屋跃出来，他爹在后面追，他还没他爹腿高，但是身形非常灵活，闪展腾挪，几次都挣脱掉他爹试图抓住他的大手。

他这次没有往院外跑，平路他绝对没有优势，上次就是往院外跑，正好赶上邻居方大爷推个自行车回来，挡住了去路，方大爷躲都没处躲，他的衣服被车把挂住了，被他爹生擒活捉拖回了家，他这次决定换一种新颖的逃脱方式 ，让我们这些为他站脚助威的孩子开开眼。

只见他如猿猴一般，还没等我们看清就窜上了一间小房，再一跃便双手扒住了南房的房檐，他爹去够他的脚，他紧蹬慢蹬，一翩腿竟上了房顶，滑溜的房瓦一点也不碍他的事，三步两步就跳到他家西房上 。

我们差点叫好鼓掌，但又惧他爹，只能暗中加油。

他爹没了脾气，叉着腰，扯着嗓子喊:“小兔崽子，有本事别给爷回来 ！”

可他一溜烟没了踪影。

他爹在众人面前很没面子，往腰里掖了掖全是破洞，快变成渔网的二股筋白背心，呸的吐了一口，悻悻的回了家。

至此，好戏结束，观众很满意，各自散去，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对两名主要演员的表演评头论足。

过不了一会儿，就在街上又看见了窜天猴，他低个头，看样子不太高兴，要么蹲在墙角，要么瞎溜达，就这样在街上晃荡一天。

直到天黑睡觉的时候，觉得爹差不多消了气才回家，这次挨打后，距离下场好戏，能隔个十天半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