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博陵崔氏（1/1）

此时的京城，

博陵崔氏居于长安的华阳观永崇坊中。

族中旁系都不在长安久居。

偌大的五进院子也不过主支的四个嫡亲子孙和家主、主母。

自崔二郎下了马车后，门口扈从便通报了主院崔夫人的信使。

这信使一路小跑，从大门外院一路绕至西廊亭，最后穿过仿江南碧池的花园才算将崔夫人的亲信通知了个齐全。

屋内点了檀香的崔夫人听得奶媪应了句话，便头也不抬地道：

“是二郎回来了吗？”

“下人是这么说的，不若老奴前去再看看？”

秦姐一张上了年纪的脸却半分祥和不见，只透着愚麻和谨慎。

“他回来便回来了，连你都去接他那我岂不是要在门口给他解衣卸佩？”

崔夫人低头印着香篆听不出喜怒。

“老奴思虑不周，还请夫人责罚。”秦媪熟练地认错请罚。

“我今日忌怒忌荤，这次便算了。”崔夫人低头满意地看着自己印好的这枚莲花纹样香篆。

崔二郎在屋外由仆从拂了拂衣袂。

这才掀帘进了正堂。

一进去，便两脚微分呈外八字，双膝同时跪下膝分开与肩同宽，呈跪坐，

拱手下与心平，手心向内，左手在外，

俯身，头部轻触手稍作停留，

举首，再拱手下于膝前，至地叠放，左手在上，

俯身，头伏于手前边地上，停留片刻，直身跪坐，垂手，

崔二郎跪在地上没有起。

这是崔子弟自西晋传家以来的一直传承下来的周礼。

崔夫人冷眼看了好会儿才懒洋洋道：

“起来吧。”

“多谢母亲。”

崔清言双膝离地，起身肃立。

“这次让你去商州寻的萤石寻到了吗？”

崔夫人也不说赐座，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正堂中长身玉立的崔二郎。

跟那人真像，真像。

尖锐的指甲狠狠嵌进了掌心。

“不负母亲苦心，我已寻了众多萤石以供母亲把玩。”

崔二郎带着些许期待，一向清淡的眉眼也染上了笑意。

然后最见不得他笑的便是崔夫人。

她冷笑道：“谁说是我要？去，亲自给长孙姑娘送去。”

崔清言眼带惊愕，他一时忘了礼节孝悌。

直直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我从未说过同意与长孙家联姻。”

“母亲要崔氏重得圣心地位，家中已经有兄弟姐妹联姻入仕了，何必用我联姻？”

“你是崔氏唯一的嫡子，你的身份去联姻自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崔夫人刚才说话时失了智，这会理智回笼，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矜贵端庄。

“幼时时方士算出我不宜过早娶妻，我便说过我对长安女子并无任何想法。”

崔清言神色平静地阐述自己曾说过的话。

时下盛行富贵美人，但他却欣赏不来。

他早早便发现了自己审美与时下人的相悖，所以便说了那番话。

“所以你是打算忤逆我，告诉士族众人博陵崔氏竟出现了你这么个不知孝悌的东西？”崔夫人冷眼，怒视。

“母亲，为何从小到大您总是这般。”

“我稍有不如您的意便要被您禀于族老诘难惩罚。”

“如今我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得了吗？”崔二郎面露郁色，眼眶泛红。

“这亲我便看着你结与不结！”

“族老们我早已交待禀报过了，你便是说一句说两句也无关紧要。”

“记住，你是博陵崔氏的子弟，士族的名头固然让你年少成名。”

“但若你连婚事都不能为族中带来价值，那想必也没有人会追捧着一个失去士族庇佑的落魄子弟吧。”

崔夫人的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崔二郎对崔夫人的威胁早有预判。

也幸好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士族头衔。

面上的神情毫无波动，他守着礼又一揖到底才开口：

“母亲的威胁与恐吓是我求之不得的。”

“儿子这便请母亲代为转告族中，博陵崔氏二郎体弱多病。”

“从今日起，我将往感业寺下崇松观自行修道。”